尹飞龙追上寒的时候,她已经拦下了一辆马车。
“小姐要去哪儿?”车夫问道。
“等等,缨儿,你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尹飞龙见寒上了马车,急忙也跟了上去,生怕她一时气急去了济世会。
“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让自己去送死。”寒冷冷地回了一句,也没有拒绝尹飞龙同行,只伸手将挡在眼前的假发发丝一拨,对车夫道:
“到松云社。”
松云社?公共租界梁老爷子的地盘?尹飞龙不明因由,一时不知道寒作何打算。
还没多想,马车一下子就奔出去了。寒坐在对面,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这一来,明知道寒不想多说,尹飞龙也就不好开口问了,只是看着寒的方向,顺带同她一起看着路边的景色。
说是景色,倒也没什么东西称得上是美景。鳞次栉比的小洋楼中间,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座旧时的宅子,已经算是稀罕的了。咖啡厅歌舞厅层层叠叠,也将茶摊小铺一应掩埋了过去。
精雕细琢,歌舞升平,反倒是让人有些失落。
尹飞龙也略略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越发不喜外出。对于一个习惯了旧时场景的老人,如此之快的变化,未免太过残忍……
再转向寒,只见她默默看着外面,一身碧色的长款旗袍,看上去却与整个上海滩都格格不入。分明长得出挑,周身却环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即便是关心她也靠近不得。
正在尹飞龙看着寒出神的时候,寒突然转了回来,说:“哥,梁松云是义父的师父,也是知道公孙府龙脉秘密的人。”
“嗯?”寒如此突然地开口,尹飞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意识到:梁松云是父亲的师父,这在阎凯之的事情之后倒确实听说了,只是,梁松云也和龙脉有关?公孙府、济世会、松云社,这一来,可就复杂了。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得到龙脉吗?”寒缓缓说着,脸上水波不兴,“龙脉是公孙府的,我就不会让它落入岛田一郎手里。当然,你肯定认为这个说法太过冠冕堂皇。也是,我失去的,要从公孙寒织身上讨回来,我要名正言顺地成为公孙府的大小姐。”
“缨儿,当年的事情也许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呢?”尹飞龙道,“我觉得爸说的有道理,公孙先生那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女儿。何况……公孙府都已经不在了……”
“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又如何?”寒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公孙府不再了也没关系。我怎么可能放过……给自己的过去留下阴影的人呢?”
尹飞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加快了起来。这两年来寒的变化太大了。如果说从前只是心思重阴晴不定,那么现在,恐怕有些疯狂了。可是寒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的啊!她的目标,不就是岛田一郎,千鹤,再加上……尹鹰奇吗?曾经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被仇恨变成这个样子?
尹飞龙不敢再胡思乱想,只说:“缨儿,过去怎么样不重要。你有我们在身边,又何苦去想那些?”
寒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眼,轻轻靠着。
是啊,尹飞龙说的对,过去又算得上什么?可是曾经即便无数次这样想过,寒还是觉得不安,生怕有一天,过去会再一次出现,宣判她什么也不是。一切就好像真的如此反复了一般,岛田一郎又出现了,对龙脉的觊觎丝毫不减;随后公孙寒织也出现了,以岛田千鹤的身份……
上天真是喜欢捉弄人,分明是仇人,却总要相见……
如果相遇不可避免的话,那就自己来改变吧。只要龙脉到手,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的。
寒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里唯一的那份恐惧。
害怕失去,怕失去义父,怕失去飞龙、纪恒,甚至是鹰奇。即便有过猜疑,这些年来经历过的感情是寒在公孙府不可能得到的。只是,只有她自己处在这样的困境里,别人又怎么会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