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纪恒轻声在寒耳边喊了一句。小睡的寒一下子醒了过来。看看钟,已经是凌晨四时,尹飞龙还没有回来。尹江也已经在一旁睡了,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年纪大了,毕竟是熬不住。
“找到大哥了?”寒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看了尹江一眼,才领着纪恒到外面。
纪恒点了点头,回答:“找到了。遇上刘姐,刘姐说,大少爷早些时候到了百灵那儿去,喝醉了。”
“大哥去了妓馆?”寒先是惊奇,想着百灵这个名字,却很快回过了神来,只道,“行了,我去看看,你先在家守着吧……”
一些很久都无人提及的旧事渐渐涌上了心头,本以为大家都不记得了,可是一旦触及,却知道没人忘记。
尹飞龙往妓馆去,确实是不大寻常的一件事,但要说到了百灵那里,却说得过去了。
百灵算是尹飞龙心口的旧伤了。
许多年前,尹飞龙还不像现在这般,看上去冲动易怒,又古板不肯变通。寒的记忆中,飞龙喜欢过很多姑娘,或者说,尹飞龙自己并没有认真,只是有很多人喜欢他。
那时候,尹飞龙二十多岁的年纪,本来就生得气宇非凡,又是大户人家的孩子,震旦公学毕业的大学生。大家庭的长子,老成持重多少是有的,但天生的那股血气方刚却也没有被磨灭。从学校毕业后,尹飞龙一时还在四方门帮着父亲打理,闲暇时外出走动,沾花惹草是有的。只不过飞龙自己有分寸,尹江寻思着孩子大了,也不管这些,年轻人多走动没什么不好。
寒所知道的,只是尹飞龙真的对一个姑娘动了心。姑娘姓白,名字倒不记得了。家里是东北战乱后迁来的,高高的个子,肌肤雪白,就是两颊消瘦。白姑娘唱曲挺好听的,亮堂的声音,丝毫不扭扭捏捏。性情也爽快,嬉笑怒骂毫不遮拦,许多人都看不惯这点,尹飞龙倒是喜欢,就连尹江也觉得这姑娘特别。
不过,人各有命吧。白姑娘这性格得罪了几个地头蛇,一夜间家里遭了难,父母被杀,姑娘也失踪了。
第二日尹飞龙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跟巡捕房报了案。虽说知道是那些个恶霸做的,但上海滩上敢如此肆意妄为的人,背后多少都有人撑腰,巡捕房也不好轻易出动。就因为此事,尹飞龙渐渐对父亲手下的四方门,有了生疏之意。
白姑娘许久未见。再一次见到,只是尹飞龙偶然在街上看见一撇熟悉的身影。一路跟过去,却发现自己到了刘姐的妓馆。白姑娘在妓馆里挂了牌子,取了花名叫百灵。这是刘姐刘芳菲说的,百灵已经是她那里的人了。
尹飞龙不相信百灵是自愿在那种地方的,便找了百灵。但百灵早已性情大变,爽朗的话语连并着开朗的笑意一同消失了,厚厚的风尘味让尹飞龙落荒而逃……
大约就是这件事对飞龙影响太大,他当初才硬是要忘巡捕房去吧。当时尹江虽然生气,但过后也就放手了,尹飞龙运气也好,刘慎是个好师父,在这阵局混乱的上海滩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一点,寒是承认的。如今因为鹰奇的事情,刘慎无辜受害,尹飞龙痛心疾首也是人之常情。一时又想到了百灵,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到这里时,寒已经站在了妓馆门口。
这个时候了妓馆里还点了几盏灯,倒是有些稀奇了。
寒往里探了一眼,正好见到了刘芳菲。
“先时碰上了寒门主手下的纪恒,也就顺便让他回报了。”刘芳菲明显放轻了声音,但是在这四下无人的夜色里还是轻而易举地听清了。
“是了,此事还要多谢刘姐了。”寒笑着往里走,“飞龙呢?还在百灵那儿?”
“没有,百灵早回去了。你家副门主醉了,睡过去,我让人挪到大厅里来了,反正其他客人也歇下了。”
“麻烦你了,我这就送他回去。”寒往里走了几步,果然,尹飞龙正趴在一张桌上睡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