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双面算计（2）

尹鹰奇只知道自己是被岛田揽着走进一家酒楼的。再清醒过来时，雅间里只有他和松本、岛田三人，还有满满一桌酒菜。

松本将酒杯满上，递给了尹鹰奇。鹰奇恍恍惚惚接过递到自己嘴边，只是轻轻呷了一口，却被浓烈的酒呛得咳了起来。

“鹰奇，怎么了？”岛田沿着桌边绕到鹰奇身旁，轻轻拍着他的背。

“咳咳……没事……没什么……咳……”尹鹰奇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却怎么也止不住，酒里那种辣辣的感觉，在喉里蔓延开来，撕裂一般，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抱歉抱歉，是我的不是，喝口茶吧。”松本端过一旁的茶水，递给鹰奇。

尹鹰奇将茶杯抵在嘴边，没有喝，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杯中的茶水，鼻中泛酸，两眼不觉模糊了，眼泪悄悄地滑了下来。

“诶鹰奇……”岛田见状，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说，“真是……这件事委屈你了。”

虽说仅仅交谈过几次，岛田已经大致知道了尹鹰奇的情况。家里的次子，依千鹤的说法，下面还有个小妹，平时不受父亲待见，性情自然也乖张了些。但只要岛田好言好语地哄一句，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放松戒备。

“舅舅……你不想害死我的对不对？”心里的恐慌与矛盾交缠在一起，尹鹰奇一时语无伦次，“我害了大哥，但是我不想死……舅舅，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尹鹰奇全身不住发抖，颤抖的双手将杯中的茶水都撒了出来，可是，他自己控制不住。

“鹰奇，有事慢慢说，舅舅一定会帮你。”岛田帮他拿住了茶杯，同时搂住了他的肩膀。

“我哥认罪了……阿龙他……他替我认罪了。”尹鹰奇低着眼，心里还在挣扎，“怎么办？老爷子要用我去换阿龙。可是我不想死……怎么办？”鹰奇依稀觉得，事到如今，岛田一郎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的人，即使将他带入今天这步田地的也是岛田。

“鹰奇，舅舅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岛田缓缓开了口，“你这个孩子，太固执了……放心吧，舅舅会帮你的。只是要先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救你哥？”

松本良介的神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惊讶，却没有说话。

“想，我当然想！”尹鹰奇突然激动起来，“舅舅，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

“当然不是。”岛田心平气和地压制着尹鹰奇的怒火，“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帮你。这个时候，也不能让你跟你父亲反目啊。”

“老爷子眼里本来就没有我。”尹鹰奇赌气说了一句，心里却默认了岛田的说法。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错，老爷子为大哥说话，本就在情理之中。只是尹鹰奇自己心里不服气，本来尹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出身，为什么一定要以自己去换飞龙？只是，如果让飞龙替自己去承担这个过失，这辈子还怎么抬头做人？

“别这么说。好歹你也是尹家的二少爷，你父亲不会那么不讲情面。”岛田每字每句都说进了鹰奇心里，“要是你还在意你父亲的想法，其实，不妨按照他的意思来。”

“他的意思？”尹鹰奇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让我自投罗网？”

“不是自投罗网，是自首。”岛田跟着站了起来，强按着尹鹰奇的双肩让他坐下。

“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死路一条吗？”尹鹰奇不知岛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他现在的情形，不过是一枝秋风里的苇草，任谁轻轻一碰就可能粉身碎骨。一见岛田变了意思，自然心里就跟着警惕了起来。

岛田摇了摇头，说：“你投案自首，自然是可以换出你的兄长。至于你进了巡捕房以后，自然还有济世会救你出来啊。松本还是济世会的副会长，你难道信不过他吗？不过话说回来，济世会会长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这个……”尹鹰奇犹豫了。对于松本良介，他倒不是不信任，那个在新婚之夜跟他彻夜交谈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塑起了和鹰奇的友谊。对于松本的为人，尹鹰奇很信任，只是总觉得这人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许久没有答话的松本突然开了口：“我肯定会出手，这点鹰奇和岳父大人都不必担心。只是，济世会一旦出手，鹰奇是得救了，但恐怕四方门那边是不好交代的。这一来，很多事情都会有所牵连。”

“事到如今我哪儿还顾得上四方门如何？”尹鹰奇也没有多想，一听到能救飞龙也能救自己，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是担心岛田和松本食言，“你们是不是一定会救我？舅舅，你不会再骗我了吧……”

“我也没骗过你，就是瞒了你罢了。”岛田宽慰道，“我要是不救你，放任你大哥替你顶罪不就成了？何苦见你这一面？何况，我不救你，你不是还能供出我这个主谋吗？我何苦自讨苦处？”

也是，如果是要害他，岛田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尹鹰奇毕竟涉世不深，不知道这些帮派间的阴谋诡计，没多想也就应允了。

“那我明日便去。对不住麻烦你们了，先告辞了。”鹰奇忐忑的心终究是平稳了一些，起身打算告辞的一瞬间，却突然在想：自己这是要去哪儿？

“别忙，吃过饭再走吧。”岛田瞥见了鹰奇眼里一闪而逝的迷茫。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鹰奇是不会拒绝的。有家不能回，众叛亲离……抱着这些念头的尹鹰奇，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他岛田一郎了。

“嗯……”尹鹰奇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波动着一股说不出口的感激。他拾起桌旁的筷子，不经意间想着先前一家人共同吃饭的场景。

虽然同父亲、飞龙、寒也说不上关系和睦，可到底那还是个家啊……

已经回不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