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堪的回忆

寒放下手中的笔，稍稍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鹰奇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饶有兴趣地看着寒。

“你看什么？”寒瞪着他，却也不禁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眼。

“不，没什么。”鹰奇轻声一笑，将眼转回案上，一边说道，“缨儿，你要是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剩下的我来，中午前应该能做好。”

“你？”寒看着桌上一沓沓纸，的确，鹰奇的速度要比她快得多。她站起身，眼皮已经沉沉地往下坠了。于是寒也不推辞，放下身靠在了一旁的卧榻上，竟很快便睡熟了。

尹鹰奇忙活了半日，终于完成了剩下的工作。他回头看了看寒，见她睡着，也没有喊她。正巧这时，外面想起了敲门声：

“缨儿小姐，朱雀堂堂主红莲说有要事见您。缨儿小姐……”

鹰奇担心寒被这动静吵醒，急忙过去开了门。

“有什么事？”他问。

“副门主，”守卫仍然分不清鹰奇与飞龙，“红莲堂主说……”还未等守卫通报，红莲就急匆匆跑上前来。

“副门主……”即便是红莲也没有发现这不是尹飞龙，只是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副门主会和缨儿在后堂，“缨儿小姐呢？”

“缨儿？她刚刚睡下……”尹鹰奇素来不管四方门的事，又不便透露什么，只好将错就错。他打量了红莲一眼，知道这个人在四方门地位不低，与寒和飞龙的接触应该不在少，于是也不多说，担心言多必失。

“睡下了？”红莲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尹鹰奇，总觉得不对，“那门主呢……”

“门主她……”鹰奇害怕红莲看出来不好收场，急忙说道：“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吧。”

“这个请交给门主，事关重大……”红莲将手中的请帖与信函递给了鹰奇，“请务必交给门主。红莲告辞……”红莲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交给副门主应该没有问题的，只是为什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缨儿小姐在后堂，没有和门主在一起，而是副门主……

尹鹰奇目送红莲走远，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灰蒙蒙一片，刮着寒风。

天冷了。鹰奇想着，急忙掩上门，回到书案前，将烤火的小炉移近了些。

红莲要给寒的东西是什么？平日寒在四方门又做些什么？好奇所使，鹰奇翻开了那张请帖。

济世会？鹰奇的神色立刻变了。之前济世会的会长沈继峰，就是杀了自己母亲的人啊……沈继峰在一年前被寒所杀，济世会怎么可能好意邀请寒？时间是三天后……

鹰奇合上请帖，拿起了那封信。信封仍然封得严严实实，是沈铮写给寒的。

还是不要打开了吧……鹰奇想着，将信和请帖一起放在书桌上，转身看着还在熟睡的寒。

睡梦里的寒同一般人一样，恍惚间，鹰奇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张与寒近乎相同的脸。千鹤，明明是同样的样貌，眼神却天真而单纯，让人不觉心生怜爱。而寒呢……

想起曾经和尹飞龙的谈话。鹰奇问飞龙，喜欢寒还是缨儿。当时飞龙果断地回答是寒，因为寒办事利落而稳重，而缨儿古灵精怪至于有些泼辣，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她们本是一个人。

但对于鹰奇，从一开始，不管是寒还是缨儿，都与他势同水火。二十年了，即使如同亲兄妹那样一同成长，也没有改变，反而因为玉子夫人横死而愈演愈烈。如果没有母亲的离世，现在也还会是这样的关系吗？鹰奇心里也怀着这样的疑问。

他看着寒放在枕边的那柄日本短刀，不知为什么，刀鞘看上去和刀不大般配。没有记错的话，那把刀上面还刻着母亲的名字。

鹰奇永远忘不了当年母亲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的眼前，却依然那样宠溺地让他照顾好缨儿。他在母亲的灵前哭了三天三夜。他做不到母亲要他答应的事情，他是那么难以原谅那个夺去了属于他的母爱的缨儿，他是那么难以原谅那个在看到母亲重伤后头也不回跑开的缨儿……

鹰奇看着熟睡的寒，缓缓把手伸向她枕边的那柄刀。睡梦中的寒也像常人那样，单纯得毫无防备。如果她没有出现就好了……鹰奇不禁这样想。后堂的空气里凝结着死一般的寂静。只要够坚决，完全可以在不惊动寒的情况下拔出那把刀。时候，尹鹰奇也将同任何手刃仇敌的人一样，心中充满快意……然而想到这里时，鹰奇手腕轻轻一颤，停滞在半空中，终究没有碰到那把刀。

“缨儿……公孙寒缨……”鹰奇默念着寒的名字。

仇敌？可是……可是自己恨她吗？尹鹰奇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曾经以为自己恨之入骨，寒不仅夺走了父母的关爱，而且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但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却下不了手了。母亲是为了救寒而死的，如果不是当时寒一动不动……可是，招来济世会的，是自己啊！寒尚且杀了沈继峰报仇，尹鹰奇你又做了什么？

心中的痛苦在脸上布下狰狞的图案。心中挣扎了许久，尹鹰奇颤抖着缩回了手，闭上了双眼。

回忆是如此不堪……

年幼的鹰奇在母亲灵前昏了过去，被送回了房中。朦胧中听见有人进了他的房间，那人尽力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惊动了鹰奇。

鹰奇微微睁开眼，发觉是小寒缨端着一些饭菜，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他床头的桌上。

“你做什么？”就在小寒缨要离开的时候，鹰奇突然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寒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飘忽不定，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不断挣扎着，想挣开鹰奇的手。

原本鹰奇有一腔怒火要发泄，只是他一抬头，看见寒缨那红肿着的双眼，突然说不出话来，手也不觉松了。

她哭了？鹰奇的心被刺了一下。小寒缨眼中没有泪水，但双眼通红，脸色也比几天前从众人眼前跑开时憔悴了不少。

小寒缨借机甩开鹰奇的手，淡淡地留下一句：“吃饭。”就匆匆跑了出去……

再次看着寒，鹰奇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是那个小孩了，心里如此介怀的，只不过是当年寒竟然就那样跑开，只不过是这么多年来寒从来没有为那件事道过歉，只不过是……可是寒又是多么自负的一个人啊。鹰奇用尽办法羞辱她，到头来却总要她出手相帮，有时候尹鹰奇也恨自己没用，当年为母亲招来祸端，如今自己又没出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