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请帖

又过两日，尹鹰奇处理完工厂的事务，果然如约到四方门帮助寒。

“你还真来了，我只当你是玩笑。”寒将案前的纸撕了，扔在一旁。桌上还留有三四本账簿没有核对，这一条条账目乱如麻絮，短短几日便让寒身心俱疲。

“给你带了些点心，你且歇一歇。”鹰奇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一把拉起寒推到一旁，自己坐下翻起了账本，“我先看看，如何处理来得好。”

“随你。”寒因为累了，一时也没了脾气。那些账本她翻过几次，个别款项没有写明白，倒也罢了，只是登记与装订时乱了顺序，时间又长了，难以下手。这阎凯之，似乎是有意为之。

细看了大半日，鹰奇终于开口说话了：“乱是乱了些，但是你这样一样样抄清也不是办法。这些账本都是线装的，现在把它们拆了，按照时间，把原本应在一块的放一起，有差错的地方再重新抄正再放入便是。整理完后要按什么方式装订就由你了，再吩咐下去就结了。”尹鹰奇认真起来，却也忘了如往日一般对寒挖苦嘲笑，颇有风范。

“倒是我糊涂了。”寒看着鹰奇的神情，不由有些欣慰。工厂迈过难关，他应该也不会再走歪门邪道了。鹰奇从小是最受玉子夫人宠爱的，未免有些娇生惯养，能够一个人走到这个地步，虽然是在赌气，却也确实成长了。

“我们两人处理，不出三日，应该能完成。”鹰奇眼中充满了坚定，这是素来寒不会看见的。

“阎老，听说您找我们来，是与济世会有关？济世会又有什么动静了？”苏琦章跑在红莲和苏琦鸣的前方，装得煞有介事。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阎凯之停了下来，其他人都感到一阵紧张，不知会发生什么。

阎凯之缓了缓，将一份请帖放在了桌上：“沈铮那老狐狸，邀请门主赴宴，诸位怎么看这件事？”

“鸿门宴，断然不能让门主去！”苏琦章立刻喊道。红莲和苏琦鸣满腹狐疑地看向他。要是在平时，苏琦鸣一定会说“济世会有什么了不起，去就是了”之类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阎凯之朝着苏琦章使了眼色，苏琦章也觉得自己过了，稍稍收敛了一些，不再言语。

阎凯之随后转向其他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苏琦鸣拿过请帖，与红莲一同看了看，内容简单，没有提及他物。思虑再三，他说道：“阎堂主，济世会与四方门是陈年旧怨，沈铮请门主赴宴，正如琦章所说，必是鸿门宴。然而如今，四方门在上海滩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门主更是法租界帮派头领，仅仅因为知道是济世会的鸿门宴就闭门不去，传出去未免成为笑话。”

“话虽这么说。但是若让门主赴宴，恐怕凶多吉少。”红莲也不管平日里阎凯之对她的冷眼，接过话来，“就算明里没人加害，沈铮要在酒菜里下毒，门主还能不动筷子不成？传出去恐怕也是要落人话柄的，说门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红莲，我以为你很了解他的。”也许是听到红莲的关切之词有些妒火中烧，苏琦章又露出了本性，“我们倒是在这人替他考虑名声、面子，却忘了寒老大从来不在乎这些。”

“琦章，就算门主不在乎自己的声誉，那四方门的声誉呢？你别忘了，你还是四方门的堂主，四方门声名狼藉，于你有什么好处？”苏琦鸣虽没有什么表情，两句话却足以震慑住自己的同胞弟弟。

苏琦章不再说话。

真是没用……阎凯之看着苏琦章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说道：“你们都别吵了。”

“阎老可有什么好法子？”红莲问道。

“我的想法，大致与你们相同。”阎凯之假意忖度了许久，说，“我看，这件事，还应由门主自行定夺，我们做不了主。红莲堂主，劳烦你早些将这请帖交给门主。”

“交给门主？”红莲犹豫了，但终究没有继续说。其他几人见没有什么事，陆续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红莲翻来覆去看着那请帖，自言自语道，“如今门主忙着账目的事情，再把这个递上去，怕是不合适……但如果不递上去……”

“红莲姐姐？”正巧小惠从外头路过，见红莲独自一人正对着什么东西愁眉不展，便走进来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惠啊，不，没什么……”红莲旁小惠声张，试图把请帖藏起来，却来不及了。小惠从红莲手中拿过请帖，打开看了起来。

“又是济世会？时间是五天以后？”小惠想来不清事态，只顾大喊起来。红莲急忙止住她，示意她不要声张。

“这事门主不知道吗？”小惠往四周看了看，轻声问道。

“还不敢告诉他。门主好像也不在……”红莲拉着小惠匆匆离开，似乎很担心寒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那……告诉缨儿姐姐不行吗？”小惠四处看着，在找缨儿的踪迹。她当然不会明白红莲的用心，只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尽快让缨儿或是门主知道。

红莲停下想了想，说：“就算告诉缨儿小姐，最终也要由门主自己做决定吧……”

当晚，红莲辗转难眠，对着济世会发来的请帖思考了一夜。她真的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寒，毕竟，寒一旦知道，就会赴宴，后面的事，就充满了变数。不知道为什么，红莲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就在第二天一早，门外送来了沈铮给寒的信。

“红莲姐姐，红莲姐姐……”小惠拉着红莲不停地问，“信里写的是什么，你不看看吗？”

红莲翻弄着信封，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回答：“怎么说都是给门主的信，我看了，不合适。”

“那赶紧把信和请帖都交给门主吧。门主不在就交给缨儿姐姐啊……”看着这情形，素日不甚关心四方门的小惠心中也有些忐忑，“就剩下三天时间了，总要让门主知道……”

“我要再想想……”红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

“红莲姐姐，不能再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