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人群后传来一个低而沉稳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工人们让开了一条小路，一个戴着帽子的人走了进来，雪白的衬衫突兀地刺着他人的双眼。
“缨……寒。”尹飞龙愣住了，没想到寒也会来。
“飞龙……”虽然试图装作平静，寒的语气里仍然显露着惊讶。
鹰奇此时也站了起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寒老大……”老李最先反应了过来，随后人群里工人、巡捕便乱作一团：
“四方门的门主？”
“说起来……头儿不是四方门的副门主吗？”
“那这个寒……是来帮巡捕房尹探长的？”
“不对……你们想想……尹探长和老板……是一家人……”
“这是怎么回事……”
“哼……”寒轻蔑地一笑，摘下帽子，径自走到鹰奇面前，那几个工人竟然没能动手拦她。
“你又是什么东西？跟他们一伙的吗？”那不知好歹的老太婆冲了上来。
“你又是什么……东西？”“咻”的一声，一截刀刃横在了老太婆的颈前。
“寒，别！”鹰奇怕再生事端，急忙阻止。
“你……你们……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想灭口？天理何在啊……”她又一次哭号起来。
“天理？”寒微微一挑眉，手腕稍稍一动，刀锋便紧紧贴着老太婆的脖子，留下的间隙，细如蛛丝。
这回老太婆知道，寒是来真的了，不由得害怕起来，全身颤抖，不敢说话。
“寒，住手！”飞龙喝止道，“她是出事的那工人的家人，有话好好说……”飞龙也不希望再闹出更大的风波，这对鹰奇极为不利。
“是啊，求你……不要伤害我婆婆……”一直沉默的妇人也上前恳求。
寒收回刀，坐在一旁：“好，你们说吧。”
“我要他赔！”似乎是因为被寒这么一吓，老太婆不敢再闹，只是说，“我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这样一来，我跟我儿媳妇还有那没长大的孙子怎么办？我要他赔！”
“还有我们。”工人们终于开口讲条件了，“当初你这厂子，给的工钱比那些日本厂子都低，我们还是来了，因为看不惯他们作威作福。但是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原本挣的钱，就不够养家，我们不能一个个白送了性命在这里！”
……
“说到底，都是为了钱吗……”寒扫了工人们一眼，一个个虽然因为高强度工作而显得健壮，脸上却没有气色，分明是食不果腹。
“那……小奇把该给的给了，工钱也加一些，不就好了？”飞龙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工人一个个双眼放光。
“问题是……”鹰奇却有无尽的难处，他低下声音，说，“工厂缺钱……”
“什么？你骗了我们那么久吗？”刚刚还怀抱希望的工人们，一下子就被激怒了。
“我们没日没夜地工作，你说缺钱？”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
这时，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走到鹰奇身边，问：“当初你找我借钱，后来又说想到办法了……你想到的，是什么办法？”
鹰奇不愿意说，却迫于无奈，只得悄悄在寒耳边告诉她与济世会交易的事情……
“尹鹰奇，看来我高估你了！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寒勃然大怒。鹰奇与济世会有关联，这恐怕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你忘了玉子夫人……是谁杀的吗？”
“我当然记得！那又怎么样？要不是你当初不答应我，我何必走这一步棋？”鹰奇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不甘心这个工厂就这么毁了，可是如今他进退两难，连飞龙和寒也来指责他，难道，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他猛地坐了下来，狠狠地捶击着桌子，把桌上的东西一把推到了地上。
“尹鹰奇，你凭什么走这一步棋？你以为自己能担得起什么？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你又凭什么指望我一定要帮你？”寒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不大，却让人从心底觉得害怕。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就连一贯不怎么细心的飞龙也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
“小奇，究竟怎么回事……”
飞龙还未问出口，寒便打断了他：“如果奇哥拿不出钱，这件事解决不了，你预备怎么办？”
“我……”飞龙没想过这个问题，寒却很认真：这不是一个假设，尹鹰奇，确实已经山穷水尽。
“我会将他作为引起工人闹事的元凶带走的……”犹豫了很久，飞龙撇开眼，说道。
“抓走他！抓走他！”底下开始起哄。
“阿龙，你……”听到尹飞龙的话，鹰奇感到难以置信，咬着牙说，“你可是我哥啊！”
“你真要动手抓他？”寒低着眼，语气里却有一种可怕的坚决。她的右手摁在腰后的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
“我不想和你动手。”飞龙看出了寒的意图。
“那就带着你的人离开。”依旧是冷漠的语气。虽然是以一敌众，但寒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这股气势，已经让尹飞龙有些退缩了。
“不能走！尹探长还我们公道！”
此时工人的心声成了尹飞龙最大的压力。但凡没有探长这个头衔，他也不必面对这样的场面。尹鹰奇是自己的亲弟弟，飞龙怎么忍心将他逮捕？若说跟寒动手，这更难做到。此刻心急如焚的，不是走投无路的尹鹰奇，而是他尹飞龙啊！
“尹探长……尹探长……”身后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难道真的要与寒起冲突吗？
尹飞龙正犹豫着，却没想到寒的短刀已经横在了他面前。
“你……”尹飞龙微微一抬头，掩饰不住的惊讶：寒虽然一向无情……真的要动手吗？
身边的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
“寒门主……头儿他，也是公务在身，请你……”老李毕竟跟随飞龙多年，很快冷静下来，却也不敢多说。
“对，尹探长在乎声誉，未免难办，但……我不在乎。非要动手，我……也不在乎。”寒看着尹飞龙，眼里却有所动摇。接下去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万一真的起了冲突，她也不好办。
“最好不要妨碍我。”尹飞龙一把推开寒，像是下了决心。寒没有防备，撞在了一旁的桌上，不禁愣住了。
“不可以……”鹰奇突然上前拦住正站起身要发作的寒，死死地按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缨儿不可以……你不可以伤了大哥……他是我哥啊！何况，何况你不是喜欢他吗？”
“你在……你在胡说什么……”寒咬着下唇，握着刀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最终垂了下来。她越过鹰奇肩头，看着仍然愁眉不展的尹飞龙，叹了口气，闭上眼，低声说：“好，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
“小奇。”飞龙不知道鹰奇对寒说了什么，只是感到奇怪。
“阿龙你别说了，也别为难她，我跟你走就是了。”鹰奇松开寒，转向尹飞龙。
“好！带他走……”周围响起了欢呼声。
“哼……”对此，尹鹰奇也只能报以一丝冷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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