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来了……”终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有人都转向门口。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进了茶馆,身后跟着四个壮汉。
“恭候多时。”寒懒懒地打量了一眼,冷笑道,甚至都不起身相迎。
“松云社梁涛,很荣幸见到寒门主。”梁涛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清秀的外貌,体现不出传言中的可怕,然而倨傲的眼神姿态,却让人隐隐不快。
“说是前来和谈,却随身带了四人,什么意思?”寒突然勾起嘴角,似乎对眼前的人有了兴趣。
“寒门主身边还有法租界各帮派的头领,而且这茶楼……貌似是寒门主的地盘呢……我这也是,出门在外,须有所防备。”梁涛似乎做足了准备,一下子点穿了寒的安排。
“哼……”寒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说道,“不一样。这里的人,只知道自己的利益,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我现在只想知道,松云社的少当家,想要怎么讨回公道?”能够点破对方的身份,寒心里想来也是有底的。
“公共租界只希望你们给出解释……”
“跟你这个废物解释什么!”底下有个人按耐不住,握拳冲了上去。只见梁涛身后的一人侧身一挡,捏住那人手腕,往回一推。
“啊——我的手,我的手……”那人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好像是断了……”刘芳菲轻轻嘟哝了一句。
“自寻死路。”寒瞥了一眼,有些不屑。周围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想,这是个意外吧。”梁涛微笑地问道。
“啪,啪,啪。”寒拍了拍手,“真是精彩,看来,你果然是有备而来。”
“我知道寒门主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梁涛说,“但一旦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陷入混战,寒门主也是不得不卷入其中的。这不是你愿意的吧。”
梁涛不好对付。寒立马明白了这点,正犹豫着对策,却不想沈铮自己站了起来。
“年轻人不要太轻狂。法租界不怕与你们一较高下!”
“想必这位是……沈会长吧。”梁涛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说句实话,爷爷对于谁袭击了公共租界是心知肚明的,也因此,才希望我前来和谈,而不是与您起冲突。”
什么意思?寒有些不解,难道沈铮和公共租界那边还有些许渊源?
沈铮的脸色变了,不再气势汹汹,反而有些说不出话。
“真的是济世会?”底下又有了窸窣的议论声。
“不会错吧……”
“为什么连累我们?”
“安静。”寒有些不耐烦,“那么,梁老当家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很简单,”梁涛像是胜券在握,“寒门主让沈会长在此道歉,我也好回去交代。”
道歉?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沈铮是在座中年龄最大的,平时不免倚老卖老。如今要他当众道歉,岂非难上加难?
寒微微皱眉,不知对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唉,年轻人……这样做不是伤和气了吗?”刘芳菲假意劝道,“让寒门主,请沈会长道歉,这不是两边都相互得罪了?”
“公共租界的弟兄,不能白白送命。”梁涛仍是一副谦和的微笑,却透着一种绝不退让的气势。
“你这年轻人,真是冥顽不灵。”刘芳菲词穷,不再与之争辩。
茶馆里陷入一片寂静。
沈铮是不可能道歉的。寒心里清楚,就算自己下令,也不过让人看笑话。但如此一来,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就要陷入混乱了,今日看公共租界的气势,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沈铮斜眼看着寒,似在挑衅。
谁都不曾想,那个满面善意的梁涛,竟是个厉害角色,就连寒老大也对他束手无策。
“寒门主,如何?”梁涛打破沉默,“公共租界也不想与法租界为敌,希望你好好考虑。”他的表情转向严肃。
前来和谈,并不是梁涛愿意的。他也想不通,以爷爷的实力,为什么不报仇,而是要与这臭名昭著的寒老大和谈。但爷爷不说,他也只能遵从。好在这寒老大似乎不善言辞,这方面自己勉强还能应付,但万一动起武来呢?爷爷说,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可这寒老大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物啊……
寒苦笑,心里也正寻着办法。与其让沈铮道歉,还不如直接动武来得干脆。可是这次动武,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她向四周看了一眼,除了沈铮,其他人都低头不语,不知是在冥思苦想,还是暗自发笑。
“如果……我替沈老会长道个歉呢?”寒缓缓站起身,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梁涛也有些吃惊,不曾想过会是这样。
情势的转变,似乎太快。
“不行吗?”寒冷冷地笑道,“我是法租界帮派头领,论理,我来赔罪,不至于辱没你们的身份地位吧。”
“不,当然不是……”梁涛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我替济世会,”寒说着,看了沈铮一眼,又转了回来,“替沈老会长,向公共租界松云社的老当家梁老爷子赔罪,告慰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希望……不会破坏法租界与公共租界的关系。沈老会长是长辈,梁少当家好歹……要给点面子。”
“这……”梁涛毕竟足够冷静,“寒门主亲自代为道歉,我们自然不再纠缠。梁某……这就告辞。”
“不送。”
“寒门主为什么要向他们道歉?这不是让人看不起吗?”
“对啊。身为头领,怎么……”
梁涛等人刚走,下面就议论起来。
“不然还让他们在此逗留吗?”寒冷漠地回了一句,心里想着却是那个梁涛:这人的确特别,不像帮派中人,然而,一个书生要有这样的胆识……
“可是这一来,寒门主可就失面子了……”很久没有开口的刘芳菲再次口不择言。
但寒似乎不介意:“我没有失面子,替人赔罪而已。”
众人看向沈铮。沈铮暴怒,几乎就要发作。
“都散了吧,还在这儿做什么?”寒挥挥手,抛下一句话。
众人自知无趣,匆匆离开了。
“不愧是寒门主,能屈能伸,有胆识。”梁涛再次从门外进来,与先前不同,这次是自己一个人。
“一直躲在外面偷听,真是无耻。”寒微微抬头,瞟了对方一眼。
“是吗……不过,梁某对寒门主的果断仍然佩服。”梁涛一步步走到寒身边,低头看着她。
“有什么事吗?”寒转过头,抬眼看他。
“今天来此,不仅为和谈,私下也有个心愿,”梁涛顿了顿,“想与寒门主交个朋友。”
“哼……”寒发出一声冷笑,直直看着梁涛,不说话。交朋友,不能当真,想探探底细倒是确实。
梁涛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不禁一惊:那双眼睛里,竟然会有三分妖媚。这如果是个姑娘,该有多美……
像是着了魔一般,梁涛缓缓把手伸向了寒。
“少当家。”寒突然站了起来,一只手扣在梁涛的手腕上,也把梁涛的神志拉了回来,“你一个文弱书生,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害怕?”梁涛轻声掩饰,但心里确实有些后怕。本来,见方才的场景,想着寒也不过如此。可是,就方才那一瞬间,见了寒的眼睛,先前的轻松不复存在。寒那冰冷纤细的手指扣在他的脉搏上,仿若利刃一般,随时都可以摘取他性命。他疑惑地看着寒,不知这人心里有什么盘算。
“能够交得少当家这样的朋友,三生有幸。”突然,寒微微一笑,放开了对方,站起身离开。
梁涛并不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因为害怕而紊乱的脉搏出卖了他。想想也是,否则何必带着几个高手在身后呢?寒细细思量着,但,他背后的梁松云呢?松云社,公共租界,有什么意图?
“爷爷。”梁涛回到松云社禀报此行情况。
“如何?”梁松云细细品着茶,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
“寒门主……是个很奇怪的人……”梁涛微微犹豫,把所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梁松云。
“嗯,很好。”梁松云说罢,便不再做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