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相似的人

“事情有眉目了吗？”寒坐在四方门的大厅里，身边只有焦急等待的尹飞龙，还有刚刚进来的纪恒。

“要说药房，法租界内有不少，现在已经都安排人去探查了。过两天也许就有结果了。”纪恒回答，“请大少爷……不，副门主，再等一等。”纪恒改不了口，这也没有办法，幸而周围没有其他人。

尹飞龙皱紧的眉头略略松了。他在一旁坐下，说：“没事，就这样吧，也不急于一时了。”

“总探长不会怪罪？”寒问道。

“怪罪也没办法了。”飞龙摇了摇头，“而且，明天是妈妈的祭日。”

“是啊……”一想到玉子夫人，寒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奇哥他……最近去哪儿了？”

“不知道。”提到尹鹰奇，飞龙不禁又皱起了眉，“他的工厂并没有转机吧。那天也只是逞口舌之快……”

正如尹飞龙所说，尹鹰奇仍处于事业的低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烦躁异常。

鹰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傍晚即将逝去的阳光，恍恍惚惚地散落在身上，原本压抑的心情，又被蒙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迷茫。

突然间，他看见书店的门口有一名少女，黑色的学生模样短发，文静的打扮，却掩盖不了精致的五官，再加上高挑的身材，这人只能是……

“缨儿。”鹰奇走上前去，语气很是放肆，“今天打扮成这样啊，真是难得……你觉得大哥喜欢这样的……”

“你是什么人？”对方却瞪着他，不明所以。

“缨儿你别装了。”一模一样的面容，鹰奇怎么会认错呢？

“缨儿是谁？”那名少女看着鹰奇的模样，却觉得几分可笑。

这一来，尹鹰奇反而愣住了。那种天真的语调和单纯的笑容，确实不是寒。但这相貌……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少女眨着眼问道。她的眼睛像是一汪水，干净而明亮。鹰奇不禁就被吸引住了。

“你们……简直一模一样……”尹鹰奇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做缨儿的女孩子？”少女毫不犹豫地抛出这个问题，语气里充满好奇。

“她？她就是个灾星，碰上她的人都会倒霉……”尹鹰奇急忙否认。

他怎么可能喜欢寒？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对方耸了耸肩，准备离开。

“等等！”鹰奇拦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岛田千鹤。”少女停下脚步，回答道。

“你是……日本人？”鹰奇有些惊讶，心里将眼前这姑娘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岛田，那不是母亲娘家的姓吗？难道只是个巧合？

“不是……只是被父亲大人收养了……”千鹤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些。

“是这样……”尹鹰奇想了想，说，“刚才真是抱歉，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一杯吧。”

“千鹤小姐，刚刚……真是抱歉。”尹鹰奇坐在吧台上，握着酒杯，眼睛却没有离开岛田千鹤。

“没关系。叫我千鹤吧。”千鹤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论长相，她确实与寒别无二致，但是说话的语气，眼神，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千鹤远远没有寒来得稳重，眉眼间有种朦胧的单纯以及散漫，不过却可以感觉到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为什么非要拿这两个人作对比呢？鹰奇狠狠地摇了摇头。

“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千鹤眨了眨眼睛，生生撞上了鹰奇怪异的表情。

“我……尹鹰奇。”他刚说完，就转开了眼睛，把杯中的酒倒入口中，生生咽了下去。

心里怎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呢？说起来，尹鹰奇像是个轻挑的人，奇怪的是，一直以来，除了寒，鹰奇很少接触其他女性。如今见到这样一位，又和寒有着如此相近的样貌，一时间，他有些欣喜，却又有些不安，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鹰奇？好有趣的名字……”千鹤轻轻呷着高脚杯中明亮的液体，一边问道，“喂，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千鹤有着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天真，或者说，傻气。

“我？哼，怎么可能？”鹰奇发出了夸张的冷笑声。在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这就是尹鹰奇一贯的作风。他伸手招呼了一下，又要了一杯酒。

怎么可能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呢？

花费了大量资金建起了味精厂，并且购进了先进的设备。可是偏偏钱就这样用光了。原本以为有四方门这个后台，可以高枕无忧的，想不到父亲早就算准了这一点，就是不让寒出手。现在厂房和机器都闲置着，没有资金购进原料，没有办法雇佣工人，先前的投入，算是打水漂了。

想到这里，他又从杯子里狠狠地咽了一口。

千鹤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鹰奇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就像一只好奇的小猫打量着什么新鲜事物，天真而不怀恶意。

“千鹤，请问，你有没有听过岛田玉子这个名字？”鹰奇始终对这事难以释怀。虽然上海滩上日本人不少，同姓也没什么奇怪，但还是觉得蹊跷。

千鹤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尹鹰奇沉默着，想想也是，母亲虽然极少与本家接触，但若真有这样一个亲戚，母亲也不至于一无所知而没有告诉他。

夜色笼罩了上海滩。酒吧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尹鹰奇，也已经把自己灌醉了。

“缨儿……公孙寒缨……”

千鹤听到鹰奇的嘴里传来一些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语句。

“你喝醉了呢。”千鹤皱着眉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才没有……”鹰奇这话，正是所有的醉汉都会说的，“缨儿……求你帮我这一次……”

鹰奇冷不丁地抓住了千鹤的手。

“喂，我不是……”千鹤连忙抽出手，却又不忍心再说什么。

她看着鹰奇趴在吧台上。

他口中的那个公孙寒缨，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女孩子的名字吧？

千鹤这样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她又撅起了嘴，垂下了眼睛。

奇怪了，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千鹤自己也不明白。

鹰奇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趴在那里。

千鹤听到了些声音，像是抽泣声。而后不久，那些低低的抽泣声也没了，鹰奇好像，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