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原来登凌观被白清毁了以后，已是一片废墟。镇里人心惶惶也不敢轻易上山，只有这老婆婆因家中儿子做工摔伤，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去登凌观求一求。怕镇中亲戚阻拦，便另辟他径从这后山上来。

那几日，连绵不断的暴雨山中湿滑难走，后山本无路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小径，且又湿又滑无处着力。

老婆婆走到一半已是筋疲力尽，头晕目眩一不小心便脚底打滑滚落下去加上年老体力不支便昏迷过去。

待老婆婆悠悠转醒之时，便听见我们此时所在之地传过来一些声音，隐约听见有人说什么气聚在这里，就在这里。

老婆婆听得不是很真切又不敢冒然出来，幸得一些杂草蔽身没被发现。

又听有人道，什么东西抬至此处，紧接着老婆婆便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被抽去一般，那种感觉很奇异，像是气息一丝丝的剥离身体恍惚间好像往方才话音处飘去，人随即变得昏昏沉沉再次昏迷过去。

等老婆婆再次醒来之时，方才说话的人都已不见，她耐不住好奇便爬上这平地看个究竟。

平地此时已被翻起，地中堆着一些泥土，待老婆婆再走进看之时，地中被人掘起的一块，地中正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色如纸一样白毫无血色，干煸的挂在那里。

一袭冷汗窜上来，老婆婆差点魂飞魄散，半步走不动，脚软瘫在地上只知道念经。

半晌，那股子恐惧劲过去，老婆婆才觉得有点回神，幸好是常年在山上走的，胆子比城里人略大些，又壮着探了一回。

这一回倒是觉得这人有点面熟，看着他头戴玉弁，身披金丝衣。老婆婆惊呼，这不是登凌观中的真人吗？怎么会在这里了？只是脸上干瘪很多，故方才一眼未能认出。

又联想到方才昏迷之前的奇异感觉，老婆婆愈发的觉得自己今日是遇到神仙了。又加之镇中之人沸沸扬扬道是真人为灭妖兽，寿终正寝了。

老婆婆愈发的觉得，这是真人真身，今日是她奇遇了。当即便虔诚的跪拜起来，此后便是有空之时便携香火上来跪拜。只是后来真人不知被谁掩埋了，老婆婆也道他是羽化成仙去了，留了真身在此，此事她谁也不敢讲，怕扰了真人清净误了她儿子的病情。

我与临渊相视一看，心知老婆婆那时定是被吸取去了精气，幸好只是一次且此法损己，对方不敢用力方未遇险。

临渊将袖中的银子如数拿出，重而又重塞给老婆婆：“亲人能得救，婆婆便是再造父母，小小心意务必笑纳。”

老婆婆未见过如此之多银子，已有些惶恐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临渊微笑着，伸掌推出：“老婆婆勿要客气。只是晚辈略通医术，见婆婆脸色虚浮怕是照顾家人辛苦，还望婆婆务必保重身体，拿这些银子去京中买些人参来用才是。”

老婆婆惊喜交加，不知如何是好：“哎唷，小公子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山里走的，哪吃的上那些金贵的，且这银子也太多了。”

临渊握住老婆婆的手将银子包在她手心，不容她再推：“这是晚辈心意，请务必收下。婆婆家人还等着婆婆照顾，婆婆也当保重自己身体才好。”

半晌，老婆婆才泪眼花花收下银子：“小公子真是大善人，大善人。家里亲人必定能好的。”

临渊微微一作揖，“承婆婆吉言，还望婆婆容我二人在此拜求真人。”

婆婆连声道：“好，好，好。你们先拜着，我就不妨碍你们先下山了，待会你们下来了一定要到我家中坐坐，婆婆给你们做好吃的，我就住在镇尾。”

临渊一一笑纳，老婆婆这才欢喜下去。

我不解：“为何不用事半丸，我袋中还有些。”

“不妥，怕给婆婆找来不必要的麻烦，且损耗不多，吃些人参补补便好。”

冬日的阳光透着交错的枝丫散下来，未带来半点暖意，山中静寂偶一声鸟鸣似把无数的寂凉带来。

我指着斑驳的阳光间的一块地，问临渊：“是此处吗？”

临渊扬眉望向我：“怕死人吗？”

我想了想，摇头：“妖物都不怕还怕一个死物。”

“那便好。”临渊开始结印。

风渐渐扬起，尘土被飞扬起来，我不得不用帕子蒙了脸以免迷了眼。饶是如此，越来越大的风夹裹着着尘粒迎面而来仍是拍的脸面生疼。

眯着眼，眼前只有随风而起昏黄的沙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息。

我忙不迭挥开尘土，地面上被吹开一个小小的坑，一张干枯的脸露出来。

我一怔，这具尸体不像是普通尸体，尸身竟未腐烂虽没有婆婆所说的干瘪但至少还有肉，像是被风干般，脸皮瘪瘪的贴在骨骼上。

“难道真如婆婆所讲是真人真身。”我疑惑。

临渊蹲下细看，许久方道：“这是位尸解仙。”

我诧异：“难道我想错了，登凌观真是救死扶伤。”

临渊指着干尸道：“个中原因我并不知晓，但是就这尸体风干成这般却未羽化却是养灵之法之功。”

“据你所说，白清称登凌观为妖观并将之悉数毁去。许是当时他与妖兽一战已耗法力，后又为我炼化成妖耗损许多，也许所剩法力并不足以将登凌观全部毁灭，所以才有我们所看到的断垣残橼，以及这具半毁的尸身。因此国师才试图将他抢救回来，为之使了养灵之法试图将其肉身留住不致羽化。”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来之时，店小二所说的来了几批人，只见人来不见其走。”

我点头，他继续道：“我估计着草木之灵无法挽回肉身，所以便用了人灵，但最终还是无法留住。耗费了那么多的灵气也只留住这个一具风干的尸体，只是可惜了那么多活生生的人。”

“可是国师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留住这一个肉身呢。”

临渊摇头，一路从他的头盖骨摸下去：“尸解成仙者，如蝉留皮换骨，也谓之‘蝉脱’保气固形而后飞升。这位仙人你看他皮肤虽风干却晶莹透薄如蝉不似常人肌理粗糙，且骨骼轻灵，应已蝉脱只差飞升，只是不知如何被国师得到手还养在登凌观中，也不知国师意欲何为。”

“真是奇异，这登凌观既养着妖兽又供着灵身，既炼化妖物又藏着灵石，真是奇了，这国师到底想干嘛，拿了灵石躲到深山老林里修习岂不简单。可惜了一个仙人，好不容易要飞升了却折在了国师的手里。”

临渊摇头：“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得是国师的养灵之法是为了保存着肉身，只可惜回天乏力，现这肉身已被丢弃，对于我们对付妖兵并无助益。”

我叹息：“找了这么许多日子，总算找出了个什么，却一点用也没。”

“也不是全然无收获，至少国师因此大耗真气，知道这点我们对付他起来便有把握的多。”

说话间忽的又一声极厉的金鸣声，我疑惑花改难道在山下遇到危险了。

山中无人，临渊顾不得许多环起我一路飞驰而下。

山脚不止花改一人却还有晋王府的亲信！

临渊料定京中有变。

果不其然，郑瑛瑛中邪，此时公主府已大乱，花定见形势不对，立刻令人快马加鞭出来寻临渊。

花改勒马驾车，我们一路往公主府赶。

“是否惊动宫中？”临渊问。

“公主暂时瞒下未报，只是公主道，若是今日再无好转也只怕不敢再瞒了。”

临渊略思：“岭南王还有多久进京？”

“不出五六天。”

“郑瑛瑛何时中邪，症状如何细细说与我听。”

“小人奉殿下之命看照公主府与郑小姐，一开始也是风平浪静。郑小姐被禁足在房中除了胃口差些也无别的事情。这几日隆昌公主身子不爽未曾过来看过也不曾为难小人。”

“只昨晚上郑小姐突然嚷着肚子饿了，公主府里便命人烧了些点心，吃完一晚上都相安无事。早上一起来，却惊闻郑小姐的贴身婢女惊叫着逃出房中，说是郑小姐全身发紫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床顶，两唇乌紫发黑只管淌着口水发着含糊不清的字，谁若是靠近她必是惊兽般撕咬人。”

“可曾请大夫去看。”临渊皱了眉。

“公主府以为公主请脉之名请了太医来，早上已按着诊过一回也看不出是什么，太医如今也在府中候着，公主府已大乱，花爷见事态严重命我出来寻殿下。”

临渊点头，突问了一句：“国师可知？”

“公主府中也有人提议找国师，此事兹事体大，花爷当即拦了下来，禀明公主需殿下回去定夺方是。”

说话间，花改已喝马停下。

我与临渊等一行人直奔郑瑛瑛闺房。

房外已是层层把守，气氛凝重周围鸦雀无声。

高真看我们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高景，如今可怎么是好，岭南王马上要进京了，郑小姐却出了这种事情，万一不慎…”

看的出高真很焦急，上次宫中之事，已令她不安，再出这事已是火上浇油。

临渊示意将周围人都撤去，只留我们四人，高真担心形势不肯离去只得留下她与锦廷在此。

临渊命花定与花改在外候着，准备与我二人进去看看郑瑛瑛的情况。

高真阻拦不从：“郑瑛瑛之状之恐怖，我早上也曾见过，你什么身份，万一有个闪失，我该怎么办。”

临渊耐着性子，“皇姐，我们一路走来，你该相信我有能力应付。”

高真柳眉微蹙不肯让步，“郑瑛瑛这事蹊跷，怎就凑在岭南王要进京之时，况又未知道郑瑛瑛是何原因致此，我不放心你进去。”

“皇姐，就是因为事关重要我才要查个清楚，否则岭南王一来我们该作何解释，其结果只怕比我进去更坏。”

见高真动摇，临渊带着我推门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