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今日皇帝精神很好，酒宴后还要一同看戏，点了两三出热闹的戏说是热闹热闹。

人来人往，我还不得机会问临渊今日之事，想着人无事便好，其他的回去再问。

我四下望了一圈，高真挺着肚子百无聊赖，锦廷坐在身边给她弄着小点心，眼中全然是满足。郑瑛瑛此番打击甚大，只碍于在圣驾前不好发作，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谁也不理。

谢贵妃和国师在御前逗得皇帝甚是开心，太子刚出来少不得做乖巧状，方才冲击太大并未细看，如今看来太子的脸色很差简直有虚浮之状。

我心一惊不敢多看。

撇眼间，太子身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引起我的注意。

正是那日我被囚之时那群婢女领头的那一个。

我猛然间想起我的无忧壁，那日后来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无暇顾忌此也不知后来那婢女怎么样了，无忧壁流落何处，可千万不要出去害人才好。

“你在看什么？”身边正做着听戏的临渊侧目问我。

“我想起有件事情未了，出去下马上回来。”眼看着那婢女出去，急切想要跟上去探知一二。

“何事如此慌张，我跟你去。”

“小事一件，我自己能应付，很快便回来。”见临渊仍旧不放心，我解释道：“我找个姐姐问句话就回来，盘里的杏仁酥可给我留着。”

婢女已转身出去，我急急的征得临渊勉强的同意后，见无人注意便跟了上去。

阁外甬道曲幽，秋尽冬来枯蝶落尽，灰丫丫的枝桠曲折伸延在宫灯下，形影交错。

婢女提着一盏宫灯，在前头缓缓而行。

“姐姐，借个光。”

婢女应声转过来，待我走近了忙福了身道：“见过王妃。”

我忙声道：“还未行过大礼，叫我解欢就好了。”

婢女不肯起来：“圣上御赐，贵人就是晋王王妃，奴婢不可逾礼。”

那就这样的吧，与她纠结也没什么意义，我道：“我吃多了，出来散散步，你知道哪里清净些引我走走吧。”

“是，王妃请往这边走。我们在这附近走走就进去吧，以免晋王殿下担心。”

我点头示意她往前走。

“你是东宫的宫女？”

“奴婢是服侍太子殿下的。”

我想了想，绕来绕去未必能知道我知道，还不若直截了当的问，且不涉及太子什么利益，她必不敢隐瞒。

“我记得你宫中有个宫女是泰顺府人氏，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不知她如今是否还在东宫。”

“还望王妃恕罪，东宫宫女上下上百人，王妃所说何人奴婢实在不知。”

“你知道的。”我制住她前行的步伐，“就像方才你已经认出我一样。”

“你既已认出我难道会不知一个在你手底下多年的小丫鬟。”

婢女低头不语，我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未明白我的来意之前必不肯轻易吐出实情。

“你不必多心，我无非是因之前害她无端受罚心中过意不去，今日不巧又遇见你，故多问了两句而已。与太子与晋王皆无关系，你尽可放心。”

婢女谨谨恭恭道：“望王妃见谅，奴婢实在不知是谁，王妃若当真关心，还望宽恕一两日容奴婢回去查查。”

我知道太子严酷，身边的人嘴严得很，故冷了声道：“这倒不必这么麻烦，我初进王府身边也没得力的人，不若待会回去在圣上面前讨了你去，你再替我办事岂不尽心。”

婢女果然不言。

“我只想知道那小丫鬟如今是否安好而已，别无他意。”

婢女突然跪下叩首，瑟瑟颤颤不止。

我不解：“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关心个小丫鬟而已。”

“王妃恕罪，女婢才敢说。”

“你老实说，我定不治你罪。”

“你所说的那个小丫鬟叫碧儿，太子殿下管束下人有方，按那日之事便要掌嘴。那日她被我呵斥退下之后，便自己去领罚了。府中掌事想着太子不会再来了便图了方便就地掌了嘴，谁知那日太子便出来了，看到她被掌嘴便问了缘由。太子听了之后大动肝火立刻便命人将她杖毙了。”

我听了一愣：“你说什么，杖毙？”

婢女点点头，我心下一凉太子那日应是宫里得了高真、临渊复而又来的消息，心中已是气闷小丫鬟成了他发泄的工具。

我的心沉沉的落了下去，我本想让小丫头帮我出去传个信谁知竟令她造此横祸。

“你们后来可有好好安葬她？”

“太子身边的人犯错杖毙从来都是直接拉到乱石岗去的。”

胸口闷闷的无法排解，此时我才明白临渊的大爱，人皆道他不孝，母亲大仇不报，可谁又能知他心中所想，母妃已逝不可挽回，可是他若是一意孤行，成功还好，若是失败必将赔上更多人的性命。

如今小丫头一人已压的我心中喘不过气来，无法想象有朝一日若是失败，晋王府上的人，公主府里的人，花改、花定这些一个个鲜活的脸孔从眼前消逝，那是何等绝望，只是无可奈何已经走上这条路。

心中一凛，怪道临渊承诺高真定会达成她所想，已抱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信念。

“你知道碧儿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再问，此事是我愧对小丫头，亦无法可偿。

“十二，家中已无亲故。”

“泰顺府人氏，碧儿，十二岁，还未长大便已早逝。”心中不胜悲凉。

又忆起无忧壁怕牵连他人，我又问：“此后别馆内可有人被罚。”

婢女摇摇头道：“那日后太子便回宫了，后来后来”婢女拿眼觑着我，我道：“有话便说，我方才已说这都是我个人私事。”

“后来宫中有变，贵妃娘娘便禁着太子不让他出去了。原本在那里的丫鬟下人，本就是贵妃娘娘不放心外头的人，都是宫里偷偷调拨出去的，太子回来后奴婢们也跟着回来了。”

“此后当真无人再被牵连或者生疾之类的。”我确认。

婢女磕着头道：“当真没有，还望王妃高抬贵手。”

我心中沉重，摆手示意：“你先走吧，我自己走走。”

既无人再被牵连便好，只是不知无忧壁下落心中担忧。

如今想先寻一处清净之地为碧儿超度，虽不能帮上她什么，只略尽一些心力罢了。

“王妃。”婢女犹犹豫豫道，“皇宫大，人又多，怕王妃迷了路又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王妃奴婢担待不起。”

我挥挥手道：“没事，我就在这附近，左右不会离了这乐声的范围，都知圣上在此，闲杂人等不会在此，这附近伺候的也当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担心。”

见她还犹豫，我道：“你放心走吧，我就在走走就进去了。”

婢女许是有些事情，见我如此说才福了身退走。

我信步闲走欲找一处水榭，转出一座假山，却见前头一个臃肿的身影过去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前方颀长的身影顿住，转过身来：“皇姐，你怎出来。”却是临渊与高真二人。

“今日之事，我不得机会问你，现四下无人你给我好好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姐，宫中耳目众多，我们不好在此说话，待回府我再与你细说如何。”

“呵！回府？我怕回府之时你人都娶进来了，我还有什么机会再阻止。你就在这说，我已命人将这附近都清场不会有人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你如何敢自作主张的求娶了妃子。”

我四下一看果然寂静，可能是方才我不识路走的慢，转进假山之时高真才来清场，倒没碰上人。

“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趁今日父皇还未下明旨，你去求将解欢立为侧妃，另求娶郑瑛瑛为正妃。”

临渊笑了：“你怎知解欢会愿意做我的侧妃。”

我心中默默计较了番，若是临渊当娶去了别人，我就找个深山老林修习去再也不出来了。

“哼！她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应当感谢瑛瑛的识大体，还愿意她在侧妃的位置上留着。”

临渊冷冷一击：“我以为今日在母妃面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高景，朝堂形势瞬息万变，今晚你也看到了，太子又稳稳的坐在那里了。这么多年，太子不是没犯过错，甚至我们出生之时那样的祸害，谢妃一党不是照样稳享荣华。而我们呢，的母妃只得到一方碑，我们在外流落十几年。你觉得我们手上有更多的筹码去击败他们吗？”

“皇姐，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从不肯听身边之人所言，我说过会达成你所愿必将会做到，只是有些事现在不便说，请你相信我。”临渊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临渊所说的与岭南王的联盟，只是这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可是我所看到的就是你每天在温柔乡里风花雪月。”高真嗤之以鼻。

“与你多说无益，你挺着个大肚子便多在府中休养，以后这些事你便不必操心了。”临渊的声音略有些无奈。

“李高景，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解欢在你面前说些什么？自从她来了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你迟早会被她害死。”高真厉声质问。

临渊原本要走的身形陡然顿住，脩然转身：“李高真，令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又是谁令我们姐弟二人分裂至此？”

高真依然昂着高傲的头颅：“我是为了你好，不像解欢从头到尾只知道将你绑在身边，我怀着孕还这般为了你的前途操心，你竟不知感激。”

“对，是我不知好歹，若非当初我认回皇姐，如今皇姐应当是与锦廷过着清清静静无人烦扰的生活，何至今日这样日夜算计个不停，劳心劳力。”临渊语气里的讽刺清晰可闻。

“李高景，你？”高真想必被气急了，一时竟有些气短。

临渊今晚应也是被逼急了，否则依他的性子万不可说出这样尖刻的话。

我欲出去调解下，大不了就是被高真斥责下也好过他们姐弟这样争锋相对。

步子还未迈出，临渊已转身离去。“我的心意不会改，皇姐只消安安稳稳在公主府内，自然能过清净的日子。你的人就在外头，我叫她们过来接你。”说着已消失在树木暗夜中。

我顿住了脚步，高真的人想必很快就过来了，我此刻出去反令她尴尬，不如在此静静的等她走了罢。

果然，临渊才消失，高真身边的贴身婢女兴儿便疾步进来扶住她。

“公主，保重身体。”

高真一把甩开她的手：“若没身上这个负累，事事不能亲力亲为，晋王如何能这样自作主张。”

我心下一叹，高真实在是执迷不悟，人人皆能看出锦廷对她情深意切，只有她自己无视这份真情。

我庆幸，锦廷不在此，否则该如何自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