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飞驰,车帘被拍起飞舞,接近城边四周草木萧瑟,青灰色城墙高高耸立着裹着一身灰白霜色,像一副冷面居高临下睥睨。
晨风夹裹着秋露霜气灌进来,我微眯着眼,扯好车帘:“临渊,这事严重吗?”
“自我们回来国师毫无动静,乃至太子被禁也未见他有所表示,如今竟能在寝宫待了一晚是绝无仅有的事,若此时他为太子游说怕是极有可能成功。”
“你说国师到底进献了什么东西,竟能让陛下如此逾规。”
“父皇身体日减虚弱,此番命我南巡也有抬举我之意。而我自开春代天南巡后,国师便以寻药为由离开了京城,其目的有二,一是暗中监视我或在伺机伏击,二来昨日所见登凌观之事,怕是寻药也是迫在眉睫不知是为父皇还是他自己。”
“据昨晚之事看来,怕是寻得了什么仙药令父皇忘乎所以的将他留在宫中,若是谢贵妃在旁再添些什么怕是太子很快就要出来了。”
“那进宫会不会有危险,国师会不会在皇上面前中伤你。”我担心。
临渊思忖:“此时对国师来说最重要的是太子能解禁,应当不会在这当口急着对付我,只要我进宫一探究竟便知。”
片刻间便到王府,我们刚下车便见一辆马车碌碌而来。
花定眼尖,附身到临渊身边道:“殿下是宫中的车。”
还未来及有所准备,马车已至跟前,一个小太监慌忙迎下车来道:“不知殿下在此,失敬了。”
“多公公不必多礼,不知一大早来晋王府有何事。”临渊伸手扶他。
“陛下一早起来神清气爽,想起有几日未见陛下心中想念,故命奴才出来请殿下到宫中一叙。”
临渊笑笑道:“父皇今日好兴致,想必龙体已大好。”
小太监会意连声道:“是国师之功,寻着了仙药,圣上万福。”
临渊笑笑:“国师劳苦功高,不知是何仙药?”
小太监谄媚道:“这些奴才都未耳闻,昨晚只贵妃娘娘和国师二人伺候,连赖公公都只在外头守着。”
“不过,”小太监左右一看,低声道:“听早上伺候的宫女说陛下精神很是好,起来舒展舒展身子道了一句‘不愧是仙血’。”
“仙血?”临渊暗自思忖不明所以。
小太监任务已完成,躬身道:“奴才还需进宫复命,这就告辞了。”
临渊转而笑道:“好生送公公回去复命,我换件衣服便进宫。”说着便转身进府。
太监一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殿下费心了,殿下费心了,您走好。”
我忧心忡忡:“临渊,你一个人进宫可以吗?”摸出森罗袋塞到他手中道:“你拿着这个防身。”
临渊莞尔将它塞回到我手中道:“你以为我是去打架吗?只是进宫看看情形,你放心好了,国师一日没达到他的目的,便一日不会在父皇面前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在人前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你好好拿着森罗袋自己防身。”临渊不容置疑的将森罗袋塞回到我手中,正欲转而上阶忽的回身道:“当是我多虑,不过万一高真又过来找你麻烦,你能躲便躲。”
我点头:“这个自然,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宫中也一切小心。”
临渊微颔首,似要说点什么又好像自己多虑似的,轻轻的冲我笑了笑便转身进房。
自临渊入宫后,我寝食难安,就怕国师有什么阴谋,这样毫无征兆的将他召进宫中不知他可应付的来。
恍恍惚惚便积了许多心绪,我叹了一口气翻身上床打坐。
自下山往岭南后鲜有此番得失扰心,难以自处,临渊在宫中不知是何情形,我应当稳住心神方好。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突听一个小丫头来报:“隆昌公主来了。”
我心绪正飘飘荡荡不知在何处,模模糊糊听到这一句,心生疑惑。
高真?
她昨日一日劳累不在府中好好休息,怎么会来晋王府,莫不是我心有所思幻听了。
又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今日你可得偿所愿了。”
我眼皮一跳,当真是高真,她当真是在晋王府,好端端的怎么又来找我茬。可巧,临渊正好不在,我躲着她点方是。
我正收着势,身上突然受了一股劲将我往后推去。
我慌忙运气收回不致岔了气。
一睁眼,高真正冷冷的瞧着我。
我笑道:“方才睡着了,不知隆昌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你倒是心宽,这也自然,有人替你冲锋陷阵你自然万事不愁。”
我一听,暗道不好:“可是临渊出了什么事?”
高真一脸不耐,挑个凳子坐下。
我顾不得其他跳下床蹦到高真跟前低声下气道:“高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临渊也是你弟弟你也很担心他不是。”
“我有什么好担心,他翅膀长硬了现在自己能拿主意的很。”
我一脸莫名其妙欲再问,高真不耐的挥了下手:“我来带你进宫,来啊,将我带来的衣服给她穿起来,好生打扮着可别丢了晋王府的脸。”
我疑惑间高真早已挺着肚子出去,不耐在此多留一刻。
我如木偶般任婢女们打扮着,心中疑虑难解,想着高真除了冷漠些不太高兴外也没别的情绪,想必临渊也无事,又说带我进宫,到时见了临渊自然都知道了。
如此想着心才略宽些,配合着婢女穿戴,只盼能早些进宫。
马车一路飞奔往皇宫,我巴着车沿往外看,外头已漆黑一片,临渊竟一天未出宫,这么晚又召我和高真进宫不知所谓何事,高真又不肯说,心中不免猜测。
前头宫城已近,我心中急切只想着快些见到临渊,至于如何进宫漠不关心,只道长长的一段路后终于停在一个殿外。
我规规矩矩的下车,却见郑瑛瑛也在,只是一脸的怨念。
我纳闷着由小太监引进殿内。
高真在身侧,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句:“待会跟着我做,别失礼了。”
殿中灯火辉煌,案几沿两边排下,正中坐着一个黄袍灰发之人想必是皇帝,左边稍次点的位置后是一个妇人应是谢贵妃。
我不敢细瞧。
见高真行礼,我忙不迭跟着她叩拜,一边暗暗找寻临渊,他坐在右首第一张桌子后,对着我微微的颔首。
一颗心落了地,底气也足了起来。
“都是朕的子女们也不必多礼,解欢便与景儿同桌吧,真儿身子不便给她搬个软垫。郑侄女出来京中想必相识的人也不多,听说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住在真儿府上,便坐在她旁边自在些。”
我们几人规规矩矩的谢了恩,各自归位。
在临渊身边坐下,一颗提着的心才正正的落下。
抬眼却见太子在对面正一脸阴鸷的望着我。
我手中捏了一把汗,暗暗的使眼色给临渊,太子出来了?
临渊在桌下按拍我的手,替我添着菜小声道:“自顾自己吃些,别想太多。”
“才一天没见,小两口便嘀咕个不停。景儿,朕今日为你办了这么件大事,你还不快带着你的小王妃敬朕一杯。”
王妃?
我惊抬头诧异的望着临渊。
临渊对我眨眨眼,笑的一脸开怀,将杯盏塞入我手中轻轻拉起我。
我两耳嗡嗡作响,心跳如鼓,全然不知周遭乐声。
直到临渊轻碰了我一下我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跟着临渊敬酒。
“儿臣今日万死,有负父皇平日疼爱之情,父皇不但未降罪反而成全儿臣,令儿臣不胜感动,无以回报父皇疼爱之情,唯有以杯酒略表心意。”
一杯就下肚,两颊滚烫,连皇上示意我们坐下都没看到,还是临渊一把将我按下。
仿佛晕晕乎乎的在云上飘,临渊那张好看的脸探过来笑道:“你的脸好红。”
我喜不自禁的捂住脸颊,嘴角一直不由自主的上翘着,发梦般问道:“临渊,我在干嘛呀!”
“你在丑媳妇见公婆!”
我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笑出声,颤着声音问:“我是在做梦吗?”
临渊拉下我的手:“不是,你看看我是你的临渊么?”
“对,你是我的临渊。”我用力的点头,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欢喜的简直要飞起来。
怪不得高真还特地来了晋王府,好生将我打扮一通说是不想丢晋王府的脸。想必她早已知道。。
我瞥了一眼高真,想谢谢她,她虽不喜欢我却也没任由着我出丑。
高真正指使着锦廷给她夹菜,一眼也不曾瞥到我们这边,想必是心中还有气,无妨迟早会放下成见的。
席间,皇上不胜感慨道:“当真是佳配啊!谢妃你说是吧。”
我这才往那边注意起来,只见那是一位气度华贵的妇人。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一张面容姣好如月出东山,只是隐约有一丝高冷及轻蔑。
谢贵妃微微扯了嘴角,淡笑道:“皇上对晋王宠爱有加谁人不知,只是玮儿这次受了这么多的苦,陛下也当是多多体谅才是。”
皇帝有些尴尬的回笑道:“谢妃说的是,玮儿朕另有赏赐,必不会让他太委屈。”
“陛下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娘娘也无需太忧心太子殿下了,经了此事对太子殿下日后行事有益,说到底也是陛下试炼嘛!”国师出来打圆场。
皇上忙就此转了话题:“国师此话正是我心中之意,说来国师此次为我出去寻药亦是受尽艰难,朕心中都知道。回来后又日夜不眠为朕试药,此番忠心天地可鉴。朕就赐你御免金牌,日后你便可以随意出入宫中,不需请旨。”
“谢陛下。”国师忙起身谢恩。
我疑惑的望着临渊,他轻托着白玉杯贴在唇边,听到那句‘御免金牌’后唇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随即将酒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