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不算近,待我们回到城之时日已西偏。
我掀开窗帘,两边商家林立。
我虽对京城不大熟悉但大致方向还是略微晓得,这瞅着这不像是回王府的路,
我收回身回头问临渊:“这路不像是回王府,我们先去公主府?”
“不。”
“不去公主府?你不怕高真恼起来。”我倒是担心这么一来,高真又要对着临渊撒气。
临渊不甚在意:“她惯来如此,向来恼我不够工心,又何会饶过这一回。”
说话间,花定已停车,在外恭请:“殿下已到芳歇楼。”
临渊闻言笑意染至眼角:“走吧,带你尝尝京中佳酿,你定然喜欢。”
“可有陈老爷子的百年佳酿美味?”我打趣不想扫他兴,他既不放在心上,我乐得逍遥。
“不遑多让。”
芳歇楼一宴自然欢畅不知窗外诸事,临渊诚不欺我果然是琼浆玉液,玉盘珍馐。
我们自然吃的开心,只是有些人的脸色必然很难看了。
这一行人不知等了多时,为首的是一名女子,面容清秀,目中含威。
见我与临渊下楼来,深深的睨了我一眼,这才恭敬欠身:“殿下有佳客,自该尽东道之谊,且佳客甚少来京,应是多领其见识。奴婢本不该饶了佳人的兴,然公主已等待多时,还望殿下体恤公主身沉易倦,早些过府才是。”
想必这就是小厮的口中兴儿姐,一番话既讽我见识少,又恶心了我缠着临渊游乐误了事,最后搬出高真压一压我们。
我暗吐舌,果真强将手下无弱兵。
我附耳低声对临渊道:“公主府我就不过去了,免得高真看到我不舒爽。”
“何妨,她向来不喜你,又何必较真这一次,你该是多到她眼前晃晃,她看久了,无可奈何也就接受了。”
我白眼,竟说的这般明白。轻笑:“你也不怕她动了气。”
“若这么脆弱就不是高真了。”临渊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
“还望殿下体恤公主。”一道清声恭请,两眸暗含不快。
我暗暗推临渊上车,再迟只怕高真亲自挺着肚子来寻了,到时又添许多怨气。
到公主府,天色已晚。
府中仆人忙迎我们进去,一声声传禀至厅中。
厅中火烛耀眼,人影来往绰约,似有笑语声,听着似乎有客人。
未及厅门便听高真的声音传来:“高景可算是来了,他今日有事耽搁了,莫要介怀,一会我们罚他。”
我与临渊相视一眼,果然有客人,今日三催四请逼着花改派人来寻,应是为了这位客人。
公主府较之晋王府多华贵之风,厅中正悬着一副海棠春眠图落款居然是前代名儒司马先生,据说司马先生为人苛求,精益求精,多数墨宝尽毁他自己手中,流传墨宝不多有市无价,收藏者多不转让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海棠春眠图便是其中之一。
房内一应的紫檀家俱祥云福纹样式,其中摆饰我虽不内涵,却也能看的出锦屏如烟似缈质地贵重、器什华美无暇如玉价值不菲,身处其中只觉得皇恩浩荡。
比起美妙的厅堂,高真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方才欢喜的笑容见到我之后迅速凝固,不悦之色毫不掩饰。
我已见怪不怪,好生给她福了个身。
倒是一旁的郑瑛瑛令我生奇,她竟跟至京中,算脚程应是前后步,我以为临渊和岭南王已达成默契,何以郑瑛瑛竟能出得了王府一路跟随至京。
我瞄了一眼临渊,他牵了牵嘴角表示对此亦是莫名其妙。
“见过殿下…解欢姑娘。”郑瑛瑛似乎也没意料到会见到我,言语间有些尴尬及不悦。
高真见状赶紧打圆场道:“高景,你架子还真大,请了你一天还不见来,好让我们好等,赶紧向你郑妹妹赔个不是。”
“解欢初来京城,我带她四处走走,不知皇姐今日如此匆忙叫我所为何事。”
避重就轻,他明知道高真是因郑瑛瑛才急着唤他来,还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
此时我也猜的到高真的心事,早上必知临渊陪我出去游玩心中不悦,又兼郑瑛瑛在府中候着,更不好与她直说,少不得一边哄着一边逼人寻临渊速至公主府。
高真脸色刚缓一听临渊此言又添几分怒意:“你们晋王府都没人了吗?区区小事值得你亲陪,你刚回京风尘未去,好生休息洗洗尘方是。再说你一去数月,不体谅阿姐几月来牵挂于心,回来我们姐弟一叙别后思肠,竟为这些无谓的事情不见踪影,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姐姐。况郑妹妹岭南远道而来,你一进来不曾说一句欢迎之词,反而句句冷言冷语,可是待客之道。”
“隆昌公主保重身体为是,殿下在岭南之时与瑛瑛甚为熟识,便也无须这般客套。况瑛瑛今日来是为睹隆昌公主风采,平生夙愿已偿已是欢欣之至,切莫再为瑛瑛惹得殿下与公主不快。”
一番话说的隆昌公主又怜又爱连声道好妹妹。
我偷瞄着临渊,他像是早已习惯高真的数落,脸色淡淡并未有太多情绪,见我偷瞄他,他反而拉过我道:“解欢我是晋王府的贵客,我自当好好招待。皇姐若要叙天伦随时都可以何须今日这般大张旗鼓。”
临渊淡淡一瞥郑瑛瑛,又道:“郑小姐来一趟京城不易,皇姐好生招待便是,皇姐若只为此事招我前来,才是小题大做。”说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便走。
“高景你给我站住。”高真在后冷喝。
临渊视若罔闻,拉着我抬脚便走。
我忙跟上他的脚步,隐隐担忧,自跟临渊重逢以来,言辞间已感觉他与高真之间有怨结,不想已致此地步,今日若非这样三番四次使人来请又堵在芳歇楼门口,我想临渊未必肯来。
“隆昌公主,小心身子。”
身后是郑瑛瑛的劝慰声,高真也没再勉强,大约是知道临渊的脾气,当面也不想彼此难看。
马车里,我疑惑:“岭南王怎肯会让郑瑛瑛进京?”
“我知岭南王会有所行动,却也想不到郑瑛瑛会在此时进京。”
“行动,什么行动?郑瑛瑛,难道两者之间有联系?”我问,我知岭南王与临渊定有协商,临渊不想我担心未曾透露过,听他所言似乎并不是意料中的情况。
临渊笑言:“我们静观其变吧。”
我欲再问,临渊便转移话题道:“在芳歇楼可曾吃饱,高真怀着身孕终究顾忌着她,未免吃得仓促了些,如今倒不如再换个地方用些。”
我笑言,这倒不必今日累了一天也该回去歇歇了。
翌日,临渊有公务让我带上几个婢女并花改自由散诞一日。
上次来京之时心中挂念师父安危,一心只想救他并无心思游玩,此番却不同正是要吃喝玩乐消磨时间之时。
所以临渊让花改跟着,既知京中大大小小游乐所在且生性热闹跟着我不致途中乏闷。
我窃笑临渊当真是怕我途中乏闷?我的性子他还不知道吗,和花改两个在一起怕是能翻天,只是高真亦在京城我思来想去总归不好太放纵。临渊怕是也有这层意思,万一我们惹出点什么还有生闹的花改可以背锅。
我望望一脸兴趣盎然的花改,想了想还是少给他惹点麻烦吧。
小半日逛下来一行人也有点累,花改仍旧将马车停在芳歇楼吃饭歇息
芳歇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历来只招待王孙贵胄。里面的吃食囊括八大菜系,光光厨师便有上百人之多以满足客人不同需求,其中更是搜罗了天下美酒以供享用。
“奢侈,真是奢侈啊!”花改每介绍一句我就惊叹一句。
“殿下常来这里吗?”我问。
“殿下不是骄奢的人,但少不得来这里做做戏,满城眼睛盯着,太克己勤勉反倒招人注目,京中风气便是如此,人人都不怀好意,殿下少不得顺势而为。”
我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步步为营如何不设想到。所以这次岭南事件,又带我来京,高真生气是必然。
我让花改点些大家喜欢的菜都一起坐下来用些,走了小半日也有些累。
谁知倒将大家唬了个脸色发青,坚决不肯坐下,直道不合规矩。
我笑笑只得作罢,这也着实为难了他们些,便让花改另开了一间厢房让他们吃的自在些。
众人依然敛容不敢动身,我只得冷脸强令,他们方才谨谨慎慎的过去。
我夹着菜肴对一旁的小丫头道:“花改怎么把你一个人留下了,该打。”
小丫头忙急声道:“姑娘,莫要怪花爷,留下伺候姑娘是我的本分,姑娘在这边要水喝茶,有我在也方便些。”
我笑道:“你过去,我一人更自在些。”
小丫头猛的摇着头说:“不行,姑娘是贵客,马虎不得。”
这晋王府出来的怎个个都是倔脾气,一条心认死理呢!
我思考着如何让她也下去。
正想着,小二来上菜,暗红的门扉开合间一张艳丽华贵的脸,笑意盈盈的过去。
我嘀咕,竟在这遇见高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