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翌日一早，临渊便借着带我出去领略领略京城风光之名出了门，花改要求带上若干护卫的意见未被采纳，只带了花定一人轻装上马，花改嘟嘟囔囔的不放心，到底还是让我们出了门。

马车一路驰往落霞山，按临渊的意思，趁国师如今因太子被罚之事无暇他顾，借机好好探查一番澄清观。那些妖人皆从登凌观所出，日后即便除了国师，如此多妖人散落人间亦是隐患，而国师能控制如此之多的妖人，必有我们所不知的法门，若要一并除净须得知这法门，而这一切须得从源头查起。

一到澄清观山脚，临渊便让花定就近找一个茶馆等着。

花定无二话，立刻对临渊道：“花定在前头馆中等殿下。”俯身退走。

花定一走，我笑道：“我知你今日为何带花定出门，若是花改在此定要死缠烂打的跟上山，左一句抱怨山路难走累着殿下，右一句人烟稀少恐不安全，哪似花定这般对你的话绝无二议。”

临渊微笑：“花改也有花改的好处，我不想说话时，能让我省去不少麻烦。”

一路蜿蜒而上，不知是否因澄清观落败之故，这条路竟觉有几分荒凉，举目望去杂草丛生，乘隙窜长几欲掩目难辨山路，只有不时踩到的盘石依稀能辩出路来。

“这澄清观，我曾来过一次。其实当日我对这观曾起疑，只是当时未与国师联系在一起，且身体未愈，未曾分神细究。而后查探下去，才知…”

我有些恼怒的扒拉着罗裙上的悬钩子的刺，悬钩子红果好吃，这枝蔓委实恼人了些，带着倒刺一不留神就被它钩住裙摆，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一剥开。

我看前头临渊一身贴身劲装，不免叹他有先见之明。

“在京中多时，对京中的妖异早有知觉”

临渊回头，见我被左右倒刺钩住动弹不得，不免莞尔。

复尔回头下来，为我一一拨开：“倒是我大意了，山路乱草丛生你难免行动不便。”

我握住他伸手来的手，借力跳上临渊身边的一块空地：“在置仙山之时何曾如此狼狈过，不过这在你府中娇贵了，准备的衣物俱是些轻质纱料特别容易招这些钩子一些。”

临渊向我屈了身，示意背我上山，我毫不犹豫的跳上他的背，很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有劳殿下屈尊降贵当轿夫了。”

临渊笑言，“能负此天人当是我的荣幸才是。”

临渊多负我一人倒也不觉累赘，反倒脚下生风不一会便到登凌观。

我跳下他的背举目四顾，此时的登凌观已是一片废墟。

当日白清摧毁之时，我因焦心临渊并未多留意，此时方看到全貌。

登凌观断壁残垣，砖瓦横碎，屋脊倾覆只剩一堆残墙断瓦，但已分辨不出殿宇分布。

我与临渊左右绕了一圈，思忖道：“只剩些砖灰了，这倒无从下手了。”

“时过境迁，再追溯确实有难度，但这其中若当真有些什么猫腻总有蛛丝马迹留下。”临渊蹲下随意捡了了块砖瓦翻看。

“但若是自然变迁，自然可查。我那日虽心力交瘁却也能知白清毁这道观之时的厌恶之情，只怕他当时下手绝灭，妖灵邪煞皆已被他消弥于无，此时要查只怕难上加难。”

“如此说来倒是一日不可而就了。”临渊起身拍了拍手中瓦灰。

我正欲再言，山中忽然传来一阵金鸣声。

这是临渊与花定所定暗号，我们上山不知几时不知何踪，若有事便以此金鸣为信，我们听见便知。

“若非花定不能处理之事，他也不会吹此金鸣，今日既无收获，我们且下山去看看究竟何事。”

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已至山脚。

花定早已牵马候下，只是身边还有一随从，见我们下来，禀道：“殿下，隆昌公主送帖，邀殿下过府一叙。”

“这等小事我回去再禀便是，何以追至此处。”临渊温声道

随从似乎面有难色：“花爷是这么回公主府的人，谁知兴儿姐亲来传信，花爷挡不住只得命小的来寻殿下，小的…小的…”

我奇怪于高真的专横，再瞧临渊脸色，却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

“好了，公主的脾气我向来清楚，我们回去吧。”临渊也不为难随从，叫花定牵马上车。

正欲上车之际，山脚岔路旁行来一樵夫，腰系镰刀正欲上山，看他走的方向像是登凌观方向。

我心中一动，突来一个高真也没时间入镇打听，这樵夫整日山中走动兴许知道点什么，高真想必也不耐这一刻。

我扬声道：“老大哥，那方向的路不好走呢，我们刚从那里下来。”

樵夫朴实，见我出声提点，少不得回身谢言：“看你们一身娇贵自然是难走，我在这山中行走几十年，落霞山再也没有比这更好走的路了。”

我笑道：“我们方才走着不是勾了裙便是绊了脚，老大哥想必是另有蹊径，教与我们吧，我们下次来也不致如此狼狈。”

“哪有什么蹊径，不过是十几年前捐观之时，所开的那条山石路。如今虽观毁路废，到底是比别处好走些。”

我心中一动，忙笑道：“我们今日也是因登凌观慕名而来，谁知竟毁了，心中甚是遗憾，老大哥可知这其中缘由。”

樵夫古道热肠，竟也没有不耐，停了脚步向我们道：“你们想必初来京中不知此事，别说是你们连我们镇中人亦觉得是天方夜谭般。真仙般的观，有求必应，人人当神仙般供着，多少慕名而来的人，没听说哪家求了真人回去不称心如意。说出妖怪了就出妖怪，还记得当年逃下来的那几个人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病了好几个月才好。”

“莫不是传岔了，有真人坐观何妨妖孽敢作乱。”我故意引他说下去。

“当时我们也这么想，只是下来的人形容的绘声绘色，且当日风雨交加，天降邪雷不似平常，隐约似有兽鸣，我们便不敢上去。几月后，有些胆大的方慢慢摸上去看，说是观已被毁满地都是赤红色干涸之色像是血，我们这才相信。”

“许是天降邪雷，不小心给劈了呢？”

樵夫见我有疑问，双目一瞪：“这还有假，听说那日还有一姑娘执意要上去，还带了个人，我们道是她上去求医曾劝过，那姑娘执意不肯，重金雇了人将人抬上去。而之后除了那几个人逃下来，那姑娘和躺着的那人再也没见下来，想必是被妖兽吃了。”

临渊在旁似笑非笑的睨了我一眼。

我脸上一窘，这说的不是我吗？当着临渊的面有点不好意思赶紧道：“并不是不相信老大哥，只是惊讶于登凌观一夜之间覆灭，心中觉得蹊跷多问了句。我虽初来京城却早已闻得登凌观神明已近半仙，本欲拜访，谁知已观毁人去心有不甘罢了。”

樵夫听我此言也深以为憾，絮絮的感慨登凌观这几年的神迹。我在一旁偶插一言引他继续说下去，一番话下来到把倒这个登凌观的来历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原来这登凌观出现在十几年前，据说十几年前来了一位自在道人游历至此，到了登凌观现在所在之处时遇一妖精作怪，道人法力颇高，锄妖扶正之心起便出手降了那妖怪。

而那道人也因此收了伤，乏极便睡去了。谁知梦中有天神托梦，念他诚心向道又正义凛然除妖匡道，特传他经文两部，若认真修习假以时日必能飞升。

道人醒来之后只觉神清气爽，身上的伤也不治痊愈了。顿感上天的垂爱，从此不敢松懈，便在此得灵梦之福地修习了。

有天人授书道人自是修习得道，只是他心怀悲悯，觉苍生不能摆脱生老病痛十分可怜。便禀天神大爱要义，每隔三个月便广结善缘，救治之人数不胜数，所以才有了今日众人的虔诚朝拜。

我听罢一算，十几年前，正是国师进京之时。

我笑道：“老大哥对此观如此了解，难道家中也有人受惠。”

樵夫道：“家小子曾有幸得真人缘法。”

我忙不迭道：“令郎如今怎样。”

樵夫未意外我的急切，许是多数向他打听之人都有此番情绪，只是语气伤感：“蒙真人缘法，小儿当然全好，只是我命苦，未及三年小儿便因意外去世了。”

我听了抱歉道：“家中也有病患急着找真人，言语太直令老大哥伤心，实感抱歉。”

樵夫倒笑着安慰我道：“小姐不用介怀，小儿早逝虽令我伤感，但说起来倒是莫大的福份呢。”

见我好奇，樵夫无不得意道：“小儿是因与我上山打柴跌下山崖而死，将逝之时我亲眼见他魂魄从七窍而出化作一股烟飘往登凌观。”

“莫不是你看错了？”

樵夫憨笑着摆摆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当时也怀疑一路跟着到了登凌观，真人像是算到我会来一般，和我说小儿跌落山崖时误入了真人的法阵，虽无害他之意也有一部分责任，特将他魂魄收入观以渡他成道，你说这不是莫大的福份是什么。”

“哦！那令郎后来登仙了吗？”

樵夫面露得意：“那是自然。我虽未亲眼所见，但真人曾跟我说既要渡他必要斩断尘缘，要我不许再上来找他以免影响他修行，一晃快十来年了，想必早就有道果了。”

“老大哥家真是结善缘了。”我笑恭道，“这么多年想必真人救治的人也有许多，有如此道缘的恐怕只有令郎一个吧。”

“那不能比，不能比，他们从此福绵寿长亦是大福份。”樵夫忙道，也是个通达之人。

我无不遗憾：“可惜登凌观已毁，我们亦不能再求真人道缘了。”

樵夫倒是大笑：“道缘已尽。我曾闻仙家有渡劫之说。想必那妖兽便是真人需渡之劫，真人必是斩杀妖兽之后便登仙籍去了。要不然这观中怎只见妖兽不见真人想必是带着一干小道成道登仙去了。不过姑娘今日怕是空手而归了，且现在无真人坐观，听闻这观三番两次有妖现身，如今虽未亲眼见着，但姑娘还是少去为益呀。”

我无不遗憾的告谢樵夫，道是得另寻名医才是。

上马扬鞭回城。

马车里，我问临渊：“你怎么看。”

“按方才那村民所说每三月一次机缘数额不等，上次我单在风南城所见便有五六人，加之全国各地每次至少也有百八十人一年少说也有三百二十人，以一十五年为例便是近五千人。”

我捂嘴：“幸好师父将我藏在山后不许见人，又时时加固我身上封印，不然这么多妖人放出来，我早被他抓走了。”

“无尤道长亦是用心良苦。”

我心中亦感念师父十几年来庇佑之恩。

临渊知我心意，温声道：“不必太过感怀，无尤道长如今已是安稳。”

我点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