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离开岭南甚是顺利,国师亦不纠缠,我们还未起身,早已快马扬鞭先行一步。
期间不知临渊与岭南王如何商议,岭南王再也不曾提过我的身份,好生安排我们离去,连郑瑛瑛也没出来捣蛋。
而岭南王府的湖底,岭南王再三派人下去一无所获,想必早已被清理。
一路北上,秋高气爽景色怡人,不同与去年此时的心情,倒有一种终成大道的快活感。
舟车劳碌亦不减半分兴致,只是时不时对上花改一双了然于心的眼神,异常刺眼。
我很谄媚的向临渊提议迷了花改的眼睛,临渊很昏庸的准了我的提议。
花改哀嚎着捂眼逃走,从此离我十米远。
离京城尚有两日路程已有人快马来报,太子在皇帝面前参了临渊一本,命他回京速进宫。
我奇道:“国师当真是为太子鞠躬尽瘁,如此寻访仙迹还不忘为太子办事。”
“应当不是国师,算脚程他也是刚抵京城,应当是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看来岭南境界已有派之人渗入,不知岭南王是否知晓。
临渊倒是淡定,直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路快马加鞭回了京,临渊未停脚调转马头直奔宫中,命花定送我先回府。
因担忧临渊,我一路上实难安心,坐立不安间,前头花定已喝定停马。
我掀帘下车,晋王府门已大开,金字黑漆牌匾临高压下,未进门已觉三分压力,中有一通长道通过轿厅直达主厅。
我拾阶上去,一眼望到大门内空荡荡,只有两旁奇树盆栽夹道,闲人更无半个皆立两侧敛容屏息,大气不敢多喘一声。
凭空而来一股压力,我踌躇着踏上头阶。
“你们晋王府平日里都是如此大排场?”我问花定。
花定躬身在旁,低声道:“怕是隆昌公主在府内,姑娘若是累,花定先带您下去歇息,一切等殿下回来。”
高真!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来了便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隆昌公主既来了,我自然得打个招呼。”我轻松笑道。
花定犹豫了片刻后,未停顿引我往主厅。
岭南行馆别致奢华,晋王府却是简朴不失气派,一路进去丹楹刻桷显示皇家规格,除此之外,只些许树木在必要处,并无多缀之物,这才像是临渊风格。
“哼~”
还未踏进主厅已听一声刺耳的冷讽。
“该来的来,不该的来的倒是来碍眼,你们主子呢?”
是熟悉的高真的声音。
我全当耳旁风,举步进厅。
只听花定在身后禀:“殿下已进宫。”
“进宫,我们算错了。”高真红蔻玉手捏紧锦帕,想必知道太子参临渊一事,听到他独自进宫难免心忧。
我示意花定先行离去,这才从容对着主位上的高真做了个礼:“隆昌公主,别来无恙,时隔多日依旧明艳动人。”
主位上高真的脸盘微腴更添几分白腻无暇,未施粉黛却更加美的像一坛醇香的酒,未细瞧已觉微醺。
只是此时的她面含厉声,眼有寒意,固然是美却也肆意的令人不敢直视,即便是高高隆起的小腹也未能融化这层薄霜。
我抬眼笑:“还未恭喜隆昌公主与锦廷公子。”
一旁的锦廷向来温润,听我此言,面露微笑向我点头致谢,神色间是满足与幸福。
我心中感慨,高真再张牙舞爪于锦廷而言都是独一无二如珍宝般,有夫如此高真夫复何求。
“高景还未回京,我便知道他带的是你。”高真一句话加枪带棒毫不客气。
“多谢隆昌公主关心了。”我如数受下。
“你知道为什么吗?”高真冷笑,不待我回答便恨恨道:“除了你谁还能令高景这般不顾安危,风南城之时如此,岭南又如此!”
高真的声音忽而尖利起来:“锦廷尚不能插入我们姐弟之间,你一个不知哪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
一旁的锦廷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我正欲打断,高真不给我插话的机会,厉声道:“不仅横在我们姐弟之间,还令的高景也无心争取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这些都罢了,到底他还是跟我来了京城。”
“我们又费了多少心思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结果呢!又碰上你这个阴魂不散的。”
“真儿,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是过来探望?”锦廷在一旁忍不住轻声制止。“再说晋王已进宫,我们已没有时间和他谋划应对,当务之急是进宫看看形势。”
我感激锦廷的解围,大舒一口气。
锦廷一语点醒高真,她再不喜我,这口子上也没时间来教训我。
随即,高真冷着一张脸,起身便往外走。
锦廷忙跟上前去,仔细护着她出了门,又唤丫环前来伺候。
出于礼节,我自然相送至门口。
锦廷妥善将爱妻交由到丫鬟手中照顾,又见她被搀扶着上了马车,这才回身略感抱歉的对我道:“真儿怀着孕,难免脾气骄横,还望解欢姑娘多担待。方才之言,希望解欢姑娘不要放心里去。”
“锦廷,你还不上来!”话音未落,高真一声轻斥自马车中传来。
我不甚在意对示意锦廷赶快上车。
说实话,临渊入宫我也担心,有高真进去帮衬也放心些,她再不喜欢我,总是在意临渊的。
一晚上心不在焉,胡乱吃了点东西后便再无胃口。
临渊半日未归也无消息传来,差花定去隆昌公主府上打听也无甚有用的消息,除了等竟毫无办法。
夜幕沉沉,案上烛火跳的寂寥,祥纹花梨木小圆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我毫无胃口,蔫蔫的趴在桌上,绿窗外是如水一般寂静深沉的夜连风也不来。
困顿袭来渐疲疲睡去,睡梦中像是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道拼命奔跑,四周是化不开的黑夜,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夜里偷偷浮现盯着我。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些眼睛,身后似乎有追兵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像是猫抓老鼠。拼命奔跑不知多时,以为摆脱了,随即后头的马蹄声又响起。仓促回头望去,只有随着我身姿跑过隆隆合上的夜,窥探不了那黑夜后所藏的凶恶。
我不敢停,只蒙头往前奔去,渐入荒凉四处林木渐疏,脚下乱石碌碌阻缓跑势令人力不从心。
有水声、绝壁嶙峋,四处山林黑峭默不作声欺来,令我激灵一醒。
这不是那日临渊掉崖之处!
背脊一股冷意窜上,我忙四处寻找,是无声的黑夜。
还好还好,没有临渊,没有临渊。
由心及身,冷意袭来一发不可收拾,铺天盖地,恍惚间分不清楚是后怕还是那种恐惧刻骨铭心,以致于一点苗头都能引出那股令人绝望的死亡之气。
冰霜入骨,痛彻心扉。
忽的,如一夜春风回暖,一股暖意袭来绵绵透入四肢百骸。
我一个松懈醒来,脸颊旁是乌青金纹大氅。
临渊倾身在侧眼眸轻柔,徐缓为我覆衣,绿窗夜月竟似不真切。
心没来由的收紧吊吊颤颤竟无法松懈,许是失而复得、许是劫后重生,庆幸那日当机立断,亦不敢回顾当日若有犹疑今日是何光景。
心绪翻涌,纡郁在胸百转千回而不得解脱,只想牢牢的拥在怀中才算是真实可闻。
“可是做梦了?”厚掌徐徐在我顶心摩挲,颈后被密密护着,手温和煦方觉心安。
“我梦见…梦见…”那股子惧意涌上竟致凝噎,一时无法言语,握拳拥紧了他。
“不过是做梦罢了,都是些臆想之事,无须感怀。”手心轻拍背,由上而下安抚心神。
“临渊…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我蹭蹭他的衣袍,喃喃自语。
临渊没言语,只一下下轻抚我的背心,像是对我无声的回应。
我忽而想起他今日进宫,猛地离身问他:“你今日进宫,可有受责难?”
“没什么事,不过是念我南下辛苦,犒劳一番而已。”临渊自然的收回双手撩袍坐下。
“来路之时传召不是说是因太子参你?”
“不过是他自作主张罢了,现在他们是自顾不暇,一时也没时间管我们。这样也好,我们才有时间去查清楚澄清观之事。”
见我还是一脸不解,临渊好生替我倒了一盏茶,就当说个街角巷尾的八卦与我听。
此次进宫确如之前所闻,是太子参本,皇帝召临渊进宫问话。只是这太子对临渊一心欲除之而后快,刚得了些岭南的线报,无非是建行宫行奢靡之风,所经之处地方官员纷纷拜见,不理正事日夜不休只顾饮乐,并大肆收取见面礼,大有结党营私之风。另有欺霸民女,无礼于岭南王,使老臣心寒天恩蒙尘。
今日这事之因,当是太子得此线报大喜过望,以为十拿九稳,未等国师回来商量便先行上奏,以期杀临渊个措手不及。
谁知临渊早有防备,等的就是他这一出,呈上账本竟是年前赈灾善款,多数都被地方官员瓜分,临渊之所以狮子大开口不过是一探虚实,行宫内外亦是周边府郡官员所献。要知道那些州府受了灾又无灾款下发,百姓何以济日,时至今日仍无法恢复,而这些地方官却有巨款送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随后岭南王奏本抵京,言语之间多有夸赞其贤明之风,皇帝龙心大悦,一时间太子竟作茧自缚,如今已被禁足反省。
我不知临渊何时竟已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我原以为他南下只为求亲,谁知是冲着飞絮珠去的。见他馆中官员往来,礼品不断又从不拒饮宴,原以为是为岭南王之故,谁知这后面有这许多缘由。
我本没有那么心思去思索这背后的千丝万缕,如今见临渊平安,心中已大松,再多余精力去顾及其他。
当晚一夜好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