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谁说话?”
临渊!
我汗毛直竖,回身已挤出笑容:“没有,我在诵书。”我抓起石桌上的诗集对他扬了扬。
“喔,是吗?方才我再院外可是清晰的听到耽误你终身,你以往可没自言自语的毛病!”
我心中打鼓,努力在笑:“没有…看到一些诗句一时感慨而已。”
“确实如此吗,解欢?”临渊锁住我目光好似想从里头找出答案。
“我怎么感觉你在这院里藏了一个人?”他似笑非笑。
我捏着书,手心竟有一丝汗。
“你听错了,临渊。”
临渊四周巡视了一圈却无所获,玩笑了一句:“也是,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在这院里呢!”
临渊好似自嘲方才的想法,撩袍坐下,目光看向我:“来,解欢。和我说说,什么耽误你终身了。”
我一时语塞:“我说了,是我一时感慨而已。”心虚的我随意抓了个东西转移视线,是个茶杯也假意喝茶。
“感慨亦是触景伤情,解欢你想嫁人了?”
一口气没稳住,岔了气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心肺齐震,满脸通红就是不敢抬眼看一眼临渊。
临渊倾过身,好心为我拍背:“算来解欢如今也十九,谈婚论嫁是晚了些。”
愈发的剧烈,顺不过气。
临渊似是很愉悦大手不重不轻的落在我背上甚是熟稔,似高大哥往常似嗔非嗔为丽娘嫂子拍背一般。
这个念头一闪入脑中,我立马惊跳开来,捂着发烫的脸唇,红着眼努力顺气:“我…没事…顺顺就好了…”
临渊的手停在半空,笑笑,自然的落回身畔。
转身落座捏起石桌上的书卷随意翻阅着:“解欢,你不觉得我们这次再见生分许多。”
我拼命顺着气,半晌才接过他的话头:“身份有别,自然不能如昔日般胡来,但我对临渊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是吗?”
临渊飞眼斜了我一记,目光落回到书卷上:“解欢如今都学会客套了。”
夹讽带刺,我并不放在心上。
心既已定,说不定这些还是好兆头,我无所谓的笑笑:“临渊我们左右不过是相识一场,而后又要话别天涯,我怎么对你重要吗,终究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你是这么想的?”笑意从临渊嘴角淡去。
“这事由不得我怎么想,我曾经一厢情愿的想留在你身边,现在想来是自己太天真。你我之间从来不是我怎么想决定的,甚至不是你怎么想决定的。”我继续笑着,好似云淡风轻。
“我们就如在岭南初遇一般,当谁也不认识谁最好,即便万不得已避免不过,老朋友一般打个招呼便过去了,这样好聚好散不好吗?”
“你是这样想的。”眸子冷冷的望向我。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一口咬定,“我愿再也不与你临渊有任何瓜葛,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临渊不言。
“临渊,今日不妨和你说清楚,我不愿再过那种日日为你担心,日日想着国师以及那个变态太子会不会害你,他们若害你,你会不会提防,高真是否又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开心的时候会不会又闷在心里,有没有人陪你说话的日子了。”
“解欢…”
我抬手按下临渊的欲言:“临渊,也许你会说我对你余情未了。对,我承认我喜欢你,这没什么丢脸的,最坏不过是被你拒绝,这我早受过,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
“我现在也想通了,人生苦短,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吗?”
“解欢,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怎样,还是你对我也有情谊,你知我要走,特地引我去岭南王府一鸟双石,既取信于岭南王又能利用飞絮珠之事留下我,更兼将我推到国师面前,好叫我不敢轻易离开?”
临渊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笑笑:“可是这又能怎样,临渊你这样好,为我做了这许多,我该是感恩,对你生死相报不是嘛。可是报恩这种事也得看人愿不愿意不是吗!我猜你要的定不是我以身相许,一来你并非这样的人,二来高真也不允许不是吗?我也是很后来才明白的。”
“从那日你送我上南下的马车我才明白,高真无论怎样的逼你、伤你,可是她终究是你唯一的亲人。临渊这样好的人,当日对素不相识如我,毫无瓜葛如风南城都能伸以援手,又如何会真弃高真于不顾。”
我说着差点要掉下眼泪来。
我吸了吸鼻子,硬着声道:“我有时也会多情,觉得临渊许是喜欢我的。可那又如何,你要的从来不是有我朝暮相伴,耳鬓厮磨,你要的是我远走高飞彻底脱离国师的视线,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这样强烈愿我好的意愿甚至超越了人生来便有的占有欲。”
“你看我喜欢着的临渊就是这样好,处处为他人着想,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这一切已如你所愿,我们这次相逢何必要将事情弄复杂了,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相忘于江湖。”临渊摩挲着书卷抬眸与我对视。
“对。”
他拂袍离去。
暮光残照,将我的影子长长的拉在院子里,秋风过往卷起木叶几许,形单影只不甚凄凉。
临渊你从来都是为了别人着想,这一次也该我为你着想了!
夜宵时分,花改来送饭,我既已下定决心也绝不虐待自己,吃得多方有力气跑的快,虽与临渊不欢而散倒不曾影响心情,见菜色丰富提筷便吃。
一时忘我,抬眼花改竟还在眼前。
往常临渊惯邀我一同用餐,偶尔有事耽搁也会命人送来,有时是花改有时是花定,不过往常他们一般放下便离去,今日倒是反常。
要问我怎么辨别是花定还是花改,这很容易,花定沉静送餐惜字如金,花改叽里咕噜总有许多话,活泼很多。
今日花改虽不说话,但他那双机灵的眼睛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
“吃饭没,要不坐下一起用点。”我指着桌上丰盛我一人决计用不完的菜。
“不…不…不,我已用过…”花改眼珠乱滚,欲言又止。
“花改有事便说,别吞吞吐吐的,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我继续提筷吃饭,并不为其扰心。
“不是我有事,是…是殿下。”
“临渊?他有什么事?”
“呃…对,是殿下。”
我称呼他为临渊,他们有时会反应不过来,久了也就习惯了,竟也没人纠正过我。
“你们家殿下怎么了?”我继续低头咬着菜问。
“殿下好像不太开心…”
我憋笑几欲喷饭:“临渊那张脸,你能看的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这么一问花改也迷糊了,反应了半晌才摸着头不好意思道:“殿下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我确实感觉到今儿殿下不太高兴。”
“来说说你们家殿下怎么个不高兴个法。”用餐无聊,花改说说话消磨时间也好,再说我确实好奇临渊究竟怎么表现出不高兴了,能让花改这个粗线条的都能感受出来。
花改想了一会,才不好意思道:“其实应该是殿下一直都不高兴,只是来岭南后心情畅快了许多,但今日又如同在京城般,我才觉得异样。”
“那要不给你家殿下找点乐子,兴许他就能高兴回来了,晋王事物繁忙总有烦闷的时候?”我好心提议,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不过花改既然因此有心事,我顺道开解开解也是举手之劳。
“万不可!”花改惊喊出声,小脸甚是惊恐。随即认识到自己的失态,花改面红耳赤的解释:“姑娘见笑了。”
我不惊反笑:“有甚不可,怕你们家殿下吃了你呀!”
花改红了脸,挠着头道:“殿下是好脾气的人,对我们向来宽厚,只是这事不妥我才出声阻止。”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妥,换换心情也好嘛。”
“姑娘有所不知…”花改嗫嗫嚅嚅,踌躇半晌后似乎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姑娘你是殿下看重的人,我就和你直说了吧。”
“殿下刚受封那会也和现在差不多,隆昌公主与一向关爱殿下,看殿下成日不开颜的便想方设法纾通殿下心情。”
“那段时间里妙龄少女流水一般的往王府里送,那真是环肥燕瘦、满目美色,殿下概是不理。后来有人不知受了谁的指示竟使了些下作的手段,殿下勃然大怒大大发作了一回,与隆昌公主更是大吵了一架,自此之后王府才算清净。”
“所以那样的事,我是不敢去做第二回,殿下平日里看着温和,发起火来真是十米之内寸草不生。”
我努着眼睛失笑:“花改,你想到哪去了,我说的是最近秋色宜人,让你家殿下出去踏踏秋,换换心情呢。”
“噢…姑娘是这是意思!”花改也失笑,忙道:“是我多想,是我多想。”
我失笑摇摇头,继续用餐,未两口将花改还在,奇怪:“还有事?”
“呃…姑娘您既说出游能令殿下开心,能烦请姑娘去游说一回?”花改闹了个大脸红,十分的难为情却没有放弃,看来对临渊真是关心。
我问:“花改你们兄弟俩到临渊身边多久了。”
“不久,殿下受封后便跟着殿下了,快一年了。”
“一年,”我感叹,“难得你们二人忠心耿耿”,临渊这条路十分不好走,难得两个这么忠心的人。
“对殿下,我们花家忠心不二,当年李妃娘娘对我们花家有再造之恩,殿下和隆昌公主是李妃娘娘的血脉,我们花家肝脑涂地也不以为报,能随伺殿下左右,花改虽鲁莽亦不敢有懈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