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里头俱是岭南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正人做一堆闲聊着。

晋王看到有微微的诧异，我视若无睹，今日还不知郑瑛瑛准备怎么对付我，希望不要给他惹来麻烦。

朱娉婷看到我们，与陈静一块过来招呼：“陈静方才还在找余弟，说你们俩怎么一来就不见了，原来是瑛瑛那个鬼机灵拉了你们去。”

又看到我道：“解欢这样真好看，平日里是清雅如兰，稍施粉黛便觉娇妍如海棠，果然美人怎样都看好。”

郑瑛瑛立在一旁道：“这可是我的功劳呢！”

陈静看到郑瑛瑛手上的琴，讶异道：“这可是泣玉琴。”

郑瑛瑛点头，陈静立刻赞叹起来，见朱娉婷不明，他解释道：“传说泣玉琴是为仙琴，上千年不得知音，后为仙人所得，一抚如玉佩琳琅，叹琴之蒙尘如楚人泣玉，是为泣玉琴。”

“外祖母是为琴痴，当年外祖为博美人一笑寻访至南海仙岛求得此琴。后外祖母逝世后此琴便束之高阁，瑛瑛十三岁那年无意间弹的此琴令外祖开怀，此后此琴便只为瑛瑛所抚，瑛瑛也未负泣玉琴，这些年琴技日益精进，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说罢，陈静一脸荣幸：“瑛瑛许久未将泣玉琴示于人前，不想今日竟能听此佳音，真当是洗耳恭听。”

“呆子。”小兔“唰”打开纸扇，暗暗朝我吐舌。

岭南王听到的动静，亦与晋王过来，见郑瑛瑛手中抱着的是泣玉琴，大为开怀：“殿下，我们家瑛瑛的琴你可得见识见识，那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未有几回闻那！”

晋王十分捧场：“本王当洗耳恭听。”

郑瑛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欠了欠身道：“爷爷夸张了，今日不过是切磋切磋。”说罢，抱琴往厅外十丈远的水榭准备，不多时一串乐声响起响彻云霄，当真是好琴。

小兔不以为然，拉着我找位子坐。

晋王从身旁经过，突然顿住道：“余兔，今日怎不去找陈兄了？”一双俊眼似有若无的掠过小兔拉着我的手。

不知为何心中顿生一种想缩回手的感觉。

忽而又想，我又没做坏事心虚什么，与晋王也是两清，有何不安。

小兔不明所以，瞥了一眼早已迫不及待坐好准备听乐的陈静道：“今日可不能丢了解欢，今日可是有重要的事呢？”

我心中一阵紧张，就怕小兔把与郑瑛瑛纠纷之事说了出来大家尴尬，忙拉开道：“快开始，快开始了。”

小兔回过神来，忙将我推往一边的位子坐下。

心中方吁了一口气。

回头原处已不见晋王，他亦已就坐，高高在上的与岭南王并排而坐。

清风扬，琴声起，清婉若莺歌，灵秀若引风与之相舞，如泣如诉若玉振金鸣。在座之日无不陶醉其中，连小兔这种当真听过仙曲的也在我耳边轻声道：“当真有几分技艺。”

我点头，突觉有道探究的视线传来，循而望去却是晋王，他也不躲避，支颔若有所思的冷眼看来，以及不知从何而来，我隐约能感受到的一抹薄怒。

郑瑛瑛一曲已罢，我忙拉回视线。

厅中在座无不掌声鸣动，一再叹息余音绕梁。

郑瑛瑛轻步而来，仿佛出水仙子般缓缓入花厅。

“瑛瑛的琴技越发的高超了，只这一曲当真不过瘾。”头一个感慨的便是这琴痴陈静。

郑瑛瑛樱嘴抿笑：“瑛瑛这是抛砖引玉。”

陈静大为惊奇：“难道还有比瑛瑛琴技还要出色的？”

“山外有山，瑛瑛拙技让各位见笑了。不过我曾听起解欢姐姐对抚琴颇有造诣，不知今日是否有耳福一听。”

“喔，当真如此？解欢姑娘怎从未听你提起。”陈静当真问来，引得小兔大为光火，只想站起来拉住他少添乱，我一把扯住她让她稍安勿躁。

郑瑛瑛轻笑：“真正的高人当然不轻易出手。”她笑意盈盈的转向我道：“解欢姐姐，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这耳福。”已是咄咄相逼。

小兔恨恨的在我耳边咬牙：“小丫头，在这等着我们呢。”

“瑛瑛琴声已是登峰造极，我看来是没人能比的上瑛瑛了。”朱娉婷怕是听出点什么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表嫂，此言差矣，我长居丘山不知外面天地，怎敢自称登峰，还望解欢姐姐让我见教。”

郑瑛瑛三言两语拨开朱娉婷给我的台阶，看来今日是非弹不可了。

我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抚琴是高雅之事，非风流文士不得，她是看准了我这个酒家女这辈子都没碰过琴，成心是要让我出丑了，特别是在晋王面前出丑。

晋王若对我没意思，自然只出我一人丑便罢。晋王若对我有意思，只怕这次出丑之后也会因我的粗鄙不堪渐疏远，毕竟郑瑛瑛珠玉在前，明眼人都看得出哪个才是匹配，能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

果然是一手好算盘

目光扫过，在座的表情不一。

陈静满脸期待，朱娉婷和小兔满脸忧心，晋王神色不变，眼底却隐隐有忧，他知我自小修习，但对抚琴对我还真没底。岭南王自老神在在，这些不过小孩子的把戏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小兔正欲站起来为我解围，我一把按住他：“既然各位如此赏脸，那么解欢献丑了。”

小兔一惊，在桌下轻扯住我，我轻扯回衣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步向水榭，不就是抚琴吗？

我笑了，这可是我最擅长的。

我自小为了逃避修习，又怕师父生气，便拼命学习琴棋书画。师父犹爱在崖边松下抚琴，谓之翩翩若仙。

我自小到大犹以琴技见长，特别是这点仙韵练得以假乱真。因为每每如此师父总是开怀，夸我仙姿绰约。

水榭中，鎏金镂团花香炉里熏香袅袅升起，泣玉幽然其中，安静的像等着一位知音人与它共谱一曲高山流水。

我拂裙坐下一拨弦，如珠玉相振不愧为泣玉。

我静心，脑中回忆师父夸奖我最有仙气的那一次。

双目微阖，以心为手，十指化为琴弦与其和鸣。

琴声流泻而出，似松风、若清泉入耳畔沁润心神。又若临崖，青山毓秀、云气荡怀，令人心旷神怡。忽的曲调急转而下，似飞鸟惊云，又似绝壁临渊揪人心弦。一场扣人心弦之后，置于死地而后生，豁然开朗，一切消逝如浮云的淡薄之感倾泻而出。

手静琴止，一曲《临崖惊云》罢。

周围雅雀无声，我暗笑要说扮仙没人比得过我十几年的练习，反正如今岭南安全的很，再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仙曲。

趁着他们沉浸在余音之中，我迅速捏出一把事半丸，破封聚在手中齐齐射往极高空中。

果然片刻之后啁啾啼啭空中飞来大片飞鸟，盘旋不散，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厅中人人争相探出头来看，皆以为奇。

忽的又有和萧声由远及近鸣动而来，一人惊叫是“凤凰”，众人震动争先寻看。

果然，远远而来的是一只金羽凤凰，翙翙而动，在岭南王府上空久久盘旋不去。

这连我也没想到，竟遇凤凰途经，还将其引了来。

直至半刻钟后，事半丸也渐消散，飞鸟与凤凰才相携相鸣而去，只留下一厅的人啧啧称奇。

小兔第一个反应过来，朗声夸道：“真是仙乐啊！有上古仙乐吹箫引凤之遗风啊！”

众人啧啧称奇，深以为然。

竟能招引至凤凰，我实没料到，原本想引来一群飞鸟，做一做仙乐奇葩引飞鸟而和的样子震一下郑瑛瑛也就罢了。谁知今日运气实在是好，这附近竟有凤凰经过，这就不是震惊能形容的了。

我回到厅中，小兔最先跑过来尖叫：“解欢，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啊！”

“凤凰那！此曲不堪称天下第一，谁人能敢自夸第一，天下间无人能出其右。”

小兔原本还怕我会出糗，如今大大的争了一口气，叫她怎么能按捺住得意的心情不狠狠的炫耀一番。

厅中各人脸色各异，其余各人还在余韵和凤凰的冲击中无法回神，郑瑛瑛自是难看的不能再难看，岭南王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还能淡定自若，只是眼中别有深意，不知作何感想。

晋王端坐于上座，对凤凰丝毫不感兴趣，从方才起就不见他起身一看，此时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仿佛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陈静颤着手到我跟前深深一作揖：“静曾于书中所读，舜作《萧韶》传呼其神，竟引凤凰至而和鸣。今日一闻才知此方是真正的泣玉，果然与凡音是云泥之别，云泥之别。”

小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郑瑛瑛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静今日三生有幸闻此一曲，当真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陈静还在死而无憾，郑瑛瑛这厢已笑吟吟的过来：“解欢姐姐好琴技，瑛瑛改日当好好讨教讨教。”忽而话题一转对向陈静：“静表哥我说的没错吧，为了余哥哥的终身幸福你是不是该尽尽职。”

我与小兔相视无语，这郑瑛瑛怎么又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了，小兔表示她也不知道情况。

“对，对，对，我都忘了。”

陈静对着岭南王一作揖，又对着小兔道：“为兄知你心意，也知解欢姑娘并非不解风情之人，岭南民风开放，若…”

“啪！”

众人皆一怔，循声望去是晋王冷冷的扣下了一只酒杯，眼神阴沉几欲狂风暴雨。

“殿下？”陈静不明所以。

晋王拂袍起身，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扣住我的手：“解欢，跟我走。”力气之大，态度之坚决根本不由我抗拒。

小兔讶异的瞪大了眼，完全没有帮我的意思，满脸都在说，果然有奸情，果然有奸情。

满厅的人神色各异的眼睁睁看着我被拉走，竟没一个人跳出来阻一阻。

我不由分说被塞上马车，心中有气：“殿下，大庭广众之下，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合适？你今日举措难道就合适。”晋王已然动气。

我知道我用事半丸瞒得过众人，定瞒不过晋王。但一想到他现在知道拉我出来，方才郑瑛瑛为难我之时也没帮我说过半句话，心中不免有些气，便赌气道：“难道你就想看着我当众出丑？”

晋王眯了眼眸：“不用此手段已是赢了郑瑛瑛，何必多此一举？”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岭南妖物尽除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看着他道：“万事我自会承担，这与殿下又有什么干系，殿下您众目睽睽之下擅自拉走一酒家女，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那也比不上你的小命重要？”

所以这也是出于朋友的道义，我想到风南城令我种种误会的事，不愿泥足深陷，“腾”的一声站起来：“小命？殿下的意思是在救我？京城之时您已说的清清楚楚，从今往后我们各不相干，我不敢再成你负担。”

晋王似是无奈，低低的叹了口气：“解欢，你坐下吧。此事非同小可，不会就这么结束，这几日你就住在行馆中。”

“不行，”我想也不想的拒绝，“几天不回去怕高大哥他们。”

“再说，你这般行事不知郑瑛瑛会否迁怒，万一累及高大哥。”我就怕郑瑛瑛气极做出傻事牵连高大哥他们，心中急切只想回去看着才安心。

“郑瑛瑛？”晋王一怔，似不明白。

我三两句解释：“郑瑛瑛以为你对我有意，这正找我的茬，你今日这样不是火上浇油？我怕连累高大哥他们。”

晋王一怔，按我坐下，极认真道：“我与郑瑛瑛并无什么，送她回去也只是出于礼貌。”

认真的模样看得我都笑道：“殿下，重点不在此，重点在郑瑛瑛还是个行事冲动的小姑娘，我不得不多想。”

我欲走，晋王并不让，几番挣脱下车而不得，他干脆结印将我定于车中，“高大哥处我自会派人看照，在此事风平浪静的之前，你都不可擅自出。”

一路送进行馆，我气极也无法，只得遣人给高大哥送信，道朱娉婷热情，在陈府小住几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