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正坐在车前驾车,车前景色飞掠,看不清到底到了哪,只觉得一片又一片的墨林过去。
“你接下来要去哪?”临渊问,他坐在车前,车内之话应是尽收耳中。
我坐在车板上,“不知道天地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我侧目望向临渊,只觉得隔了千山万水,从此以后我们就天各一方了。
伤感之话不愿多说,我故作轻松道:“临渊,前头就把我放下吧,我师父就拜托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临渊还未答,突然车身一震。
临渊忙稳住我摇晃的身形,回头望向来处,夜色中依稀可辨铁骑马蹄声。
不好,是他们追来了。
“解欢,坐好。”临渊扬鞭加快马速。
可双驹拖着笨重的马车又怎快的过轻骑,不一会后头已有大片马匹飞驰的声音。
临渊当即将车鞭交至我手中道:“解欢,带着你师父他们继续走,这一程过去码头处有锦廷的人接应,你们一路南下再折往西边关。”
风声呼啸,我拉住他急问:“临渊,你要去哪里?”
我喊的很大声,就怕他听不到,就怕他如同我的声音一样快速的消失在风中。
临渊回首,笑的悲楚:“我今日已经失去一位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可以安全的走。”
不待我回答,临渊便一记重击击向马臀,马儿受惊嘶鸣着往前冲。
临渊随即旋身跳下马车。
吃痛的马儿撒着腿狂奔,很快将临渊抛在身后,快速的我甚至未来得及看清他。风声掠发而过,我回扑趴在马车上眼睁睁看着临渊离我越来越远,削瘦颀长的身形挡在我身后,沉默如这夜色,最终被掩盖在浓浓的夜雾之后。
成片的马蹄声刺激着我的神经,扒在的马车上的指节紧的发白,我咬牙回头,扬鞭喝马。
临渊等着我,等我安置好师父便来救你。
我痛击着马臀,心急如焚,只愿这马跑的快些,再快些。
路的尽头渐有些希望之光,有些风浪传入耳中,我不要命似的催促着马儿。
愈近,渔火映入眼帘正是临渊所说的码头。
一艘不起眼的货船早已候着,我驱车抵达翻身下车掀帘迎出师父。
师父握着我的手指节泛白,面色从容,未多问一句。
我将他们安然送上船,师父回身,站在船甲。
江风大作,师父眼神矍铄,身形稳当一如置仙山上我看过无数次的青崖山松。
他对我道:“若素,师父只道无念执迷不悟,师父又何尝不是。师父十几年来一直对你严苛有加,处处以天人的标准要求你,从不曾问过你的选择,只一心一意要将你打造成为天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你方才那一诀倒是令师父清醒,灵石丢了也好,不仅让你得以解脱,让师父也幡然醒悟,你的命不是师父定亦不是天定是你自己定。这一点无念比我通透只是掉入了另一个执念,你比他通透。”
我泪目:“师父,是徒儿无能。”
师父暗下面色,侧脸摆摆手:“师父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吧。心之所想,道之所至。”
我泣泪,跪拜师父:“此去,再见师父不知是何时,望师父原谅若素不孝。”
师父面色有恸,扶着晓意的手微微颤抖着,反复只是叮咛:“若素万事小心,万事小心!”
我重重一磕头,拔出丁明剑转身挥断缰绳,翻身上马。
身后沥沥水声,货船即将上锚启程,我知道师父定在我身后注视着我。
我瞥了眼,乌月下夜江中,风姿如绰,长长注视着我如漫过十几年山中岁月。
夜色涌入,我马不停蹄。
渐近,已然听见金戈激鸣声。
暗夜中,三三两两的火把显得分外扎眼,我自马背拍起,跃入夜林中。
在树梢间跳跃不多时,已见临渊。
被包围在轻卒锐兵中,周围死伤无数,众人只敢将他围住,并不敢贸然上前。
我捏过身边树叶,结了个印以叶作器击向外围的士兵。
外圈的人迅速倒下。
周围的人还未来得及察觉,我迅速又击倒几个。
人群中这才躁动起来,警惕左右以防再被突袭。
士兵注意力一分散,内圈的临渊轻松许多,迅速突围出来占据一地易守难攻。
“国师,把那个人给我打下来,敢躲在暗处偷袭。”
是太子的声音,国师也来了,还真是兴师动众。
我压下眼前枝叶,他们躲在暗处,火把零星看不十分真切,闻音只能辩个大致方向。
士兵得了命令无处可攻,又开始攻向临渊。
我略一反应,施了些力掠下另一头的树叶击向围击临渊的人。几乎是同时的,那一头的树间遭到了重击。
我额头冒汗,这国师修为着实不弱。
临渊飞快的朝我这边瞥了眼,精准的让我几乎以为他知道了我藏身之处。
下一刻他迅速击落了几人,便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快,快给我追。”太子气坏败急。
“殿下消气,我们不过是来抓我那师侄让您解气,何须浪费力气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
“抓谁看我的心情,如今我就是看这人不爽,抓了他才能让我解气。”
“不抓我那师侄了?”国师问。
“哼!”轻蔑之意溢于言表,不必看我都能想的出太子眼里透着的视万物为蝼蚁的不屑。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能逃得到哪里去,今日且放她一马,你们立即给我追上那人。”
众人得命,调转马头追往临渊的方向。
我稍作一停留,火星便如水般泄往另一方向,片刻后夜色复而笼下来。
确定人已走尽安全无虞后也立刻往临渊方向追去。
突然背上一痛,我脚下一软欲掉往树下,颈脖处立刻被一只手捏住提着。
“师侄,玩的可开心。”鬼魅般声音钻入耳中。
没犹豫的,我立刻捏诀击向背后,国师两三下便消弭尔,提着我脚不点地越向前头。
我被扔在一片火光里,眼前是白马脚蹄,正不安的提踏着。
雕鞍骏马上是太子,在火把的映照下病态的脸更显蜡黄,半拉着眼神睨向我,嘴角有嘲讽:“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国师令人提起我示威于马前,前面的包围里是临渊。
“你不想她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临渊定眼一看,眼中一诧,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果然束了双手,脖间立马被架满了利刀。
我心中懊恼不谨慎,令临渊受制。
“国师,果然好计谋,一箭双雕。”太子提马上前,甚是得意。
眼前银光一闪,一剑寒凉提起我的下颔,迫我转向他:“你说本宫应先向哪个下手,两个人都是这么碍眼。”
“要不这样,”太子嘴角扬起恶狠狠的笑,银剑挑着我的下颔转向临渊,“你这么能打,对着她看看,最后活着的那个我便放了他。”
这似乎极大的挑起了太子的兴趣,他兴奋的强调:“不许放水,本宫会监视你们。”
我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杀人吗?是不是怕死了后在地府没人陪?”
“你说什么!”颔下银剑一挥,我往后一靠躲过,依然嘴硬着:“看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短命鬼,能不能活到继承皇位还是个问题。”我继续刺激着太子,飞快的朝临渊打眼色,希望他能明白。
“你!”太子提剑用力向我刺来,险翻下马,国师忙上前扶住。
我轻松躲过,在一旁冷眼笑道:“连一个女的都打不过,只会在马上耍耍威风。”
阴恶迅速在太子眸中聚集,他一把将国师推开翻身下马,一双利眼微眯简直要活剥了我。
国师忙跟下马拦住他:“殿下切勿冲动,小小刁女交给贫道便好,何须劳您大驾。”
“你走开。”太子恶狠狠的一把推开国师,“你们放开她,我今天要亲自将她的肉一块块剜下来。”
我后退两步,讽道:“站稳点,剜个肉的力气不知道有没有!”
太子阴沉着脸挥开左右,不负我望的举剑劈我。
我后退,一步步欲接近临渊。
身边原本抓着我的士兵,因太子之令皆不敢有所动作。
离临渊只剩一层士兵包围,在国师发现我意图欲来抓我之际,我已拔出丁明剑成功击开周围士兵。
临渊配合我,趁机击开四周人,将我卷入怀中,躲开国师利爪。
我趁机将丁明剑塞入临渊手中:“临渊,杀神梦境。”
临渊会意,旋即将丁明剑置于前结印催化,动作快的我都未能看清,饶是国师亦来不及阻止。
一瞬间,火光四溢,从地线上熊熊燃起,迅速烧噬黑夜,亮的令人无法睁眼,恍惚间我又看到了那个压抑的战场。
后脑一个击痛,我被人扯出了那个幻境。
四周皆是沉睡的士兵,太子亦是,只有国师定定的站在眼前,双目怒视,一双手欲向我们抓来。
“快走!”临渊将此封印住,收回丁明剑卷起我便走。
“你怎么没走?”临渊一起一落在林梢间,语气责备,怪我不该回来涉险。
“我放心不下你。”我道。
“我一个人能应付。”临渊飞掠着,神色紧绷,两边林木萧萧后退,我忽而想到被丁明剑刺伤那晚他也是如此神色。
“我应承过你,若是你仇家来寻仇,我定与你并肩作战,所以我回来了。”
临渊飞快的掠了我一眼,眸中映上了山林的风色,下一瞬重新让墨夜掩盖。
“你不该如此鲁莽,那个国师修为很高,我未有把握带你安然离开。”
我还未解临渊是何意,国师已用痛楚来证明临渊所言不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