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片撕碎、翻落之声与尖叫之声将我惊醒，罗帐猛的被撕裂开来，娇艳的纱幔顷刻化为毫无生气的破絮。

赫然见到鬼厉般的太子，薄唇紧紧抿着毫无血色，脸色白中带青更显死气，两颊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手中握着一把宝剑，眼中充血几欲杀人。

我本能的惊坐起往床角退去，屋内已是一片狼藉，绫幔破碎落了一地，血迹随处可见，更有几侍女满是血躺在外间，而帮我保管丁明剑侍女亦躺在其中。

我头脑混乱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太子应在宫中尽孝，为何会在这里，而这里又发生了何事竟惹他下此毒手。

“为什么人没死成，竟还知晓两个野种之事？”太子提剑一脚跨上床来，一手死死捏住我的脖子厉声问。

内侍吓得魂飞魄散，瘫跪在床边直磕头：“殿下慎言，殿下慎言，万不可乱说。”

喉咙被紧紧的扼住气息半点也上不来，我费力的理清头绪。

一旁的内侍宝蓝的宫衣都未换就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跟着太子临时起意出来的，而太子说没死成难道是指皇帝太子来找我算账来了。

而野种？

我脑中血一充，愈发的憋闷起来，难道说的是临渊和高真，终于高真如愿以偿了！

“是不是我心不够诚，是不是？”太子在我耳边怒叫几近癫狂。

在我眼前模糊将黒之际，蓦地大量的新鲜空气灌进口中，身上绳索紧锢亦松，我昏瘫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

“我们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这次保证心诚。”

我被人发疯的摇晃着，是太子。

他期盼的将我抓起，神情中已全无冷静之色。

我心道不好，无忧壁如今不在身上用何来让他产生幻觉。我原以为太子近段时间必不会再来，自持有充裕的时间计划。

谁知他竟疯狂至此，半夜自宫中出来。

若我满足不了他？这满地的血迹我不敢想象他方才拿了多少人泄愤。

“殿下冷静点，听我一言。”我快速在脑中组织语言，尽量拖延。

果然，太子见我说话，力道稍松。

“早前…”我大喘着气，“早前所愿本是逆天而行，只是…只是…陛下是真龙天子殿下亦是，两龙相交必有一伤。陛下虽得天所护已是元气大伤，殿下亦算是如愿。”我急中生智乱扯一番，只求千万不要现在逼迫我。

我乱语间，觑着太子脸色稍缓，似有几分相信。

我又添上几句：“若是闲杂人等，殿下定能如愿，只是真龙天子不同凡人尔，太子虽亦是真龙之体，相较之下难免真气弱了些。”

太子略一沉吟，喜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真龙天子，不会是那两个野种？”

我知他所指的是临渊与高真，出言道了句：“不过是些来路不明泥鳅，岂能阻殿下真龙飞天，不过与殿下玩戏尔。”

我不知如何帮临渊，只道如今形式下太子他们越不将临渊他们放在眼中越好，只是不知起多少作用。

太子闻言悦极狂笑，地上之人皆低垂着脑袋万不敢多言一句，主子喜怒无常，身边之人皆是胆颤心惊。

“很好，很好！”太子拍掌称快，“我们再来祈愿，一时弄他不下来，让他沉疴难起也好。”

“殿下，殿下。”我忙制止，“这属于秘术，一次奏效已大耗精气，若频繁使用有损你真体。”

我指着那名侍女道：“她身上由我日常所配一把小剑，在观中常年加持有奇效。”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搏了，待会如何才能激发丁明剑中的梦魇。

太子一个指示，立刻有人退下搜找，随即找出丁明剑示上。

太子瞥了眼，随即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行刺吧？”

我连道不敢。

太子已是不悦，随即大手一挥身后之人立刻如数清理场地退出房外。

我干咽了一口水，不知他意欲何为。

而丁明剑被令放在右侧案台边，我不敢多看，心中谋划着伺机去拿。

“我记得国师说过你自小生在观中，深谙双修之道。”

我立刻嚷道：“殿下不能动我，这对那秘术无济于补，我若泄了真气下次无法灵验。”

这无法阻止太子跨上床的脚步，我抓了了空档从太子身侧钻出，想翻下床榻。

“喝！”

脚腕一紧，身子失控的往前扑去，额头生生的撞在地上，痛的我眼冒金星。

脚腕处紧紧被后面一股力量扯住，随之腰身一紧，身子一轻便被甩回床上。

太子随即压了上来，窄长的五官就在我眼前，近的能瞧清楚他眼里的戾气，我彻底的慌了。

“太子你若对我行了不轨之事，日后定再无应验的。”我垂死挣扎。

太子一把按住我双手，哼笑道：“国师说双修更利于本宫康健，本宫若身强体壮，应更能灵验些不是。”

我挣扎回手，一掌止住他欲低下的脸，一种恐惧蔓延开来，身子不可抑制的发抖起来。

太子皱眉一把挥开我的手，立即的我曲腿欲抵开他，他有察觉大手抵开我双膝往两边一掰，轻而易举的分开我的双腿，压下来制住我的身体，任凭我我怎样挣扎难动他分毫。

我拍打、蹬腿无效，依然被压得死死的。不得不承认男女体力之差，即便是面对一个病秧子。

我愈挣扎他似乎越兴奋，毫不犹豫朝我颈间咬来，痛楚迅速传遍我全身，粗重的呼吸扑在颈后令我汗毛直竖。

我发了狠心，将舌头抵住牙关，今日若挣脱不了便咬舌自尽，死了也不能便宜你。

“砰”一声巨响。

脖上的痛楚锐减，我还未反应过来，太子便像条死鱼一样被甩到一边。

潮水般的黑暗褪去，光明又重新涌入，背光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身影。

他探上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乍入光明中，我一遍遍抹掉集聚起来模糊视线的眼泪确定。

是临渊，真的是临渊，只要我身处危险临渊永远都会救我。

他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阴狠，沉重的呼吸，额间青筋未消。

他捏住我肩膀将我扶起的手带着不自觉的力道。

逞强卸下，后怕汹涌的袭来，我再也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他怀中嚎啕大哭。

差一点，差一点！

临渊迅速卸下外衣拥紧我，身上衣物在方才挣扎间已破碎难以避体，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触目惊心。

我紧紧抱住临渊，似乎这样便能抵住那份深深的恐惧。

临渊全身紧绷一言不发的抵住我的发顶，只环在我肩头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心绪。

院中开始有骚乱声，临渊迅速拉开身，迅速解了我身上的封印，哑着声道：“我带你走。”

“临渊，我们现在去哪里？”

外头已是一片漆黑，不知几更天，临渊不知道从哪抓了一套男士的衣物以及丁明剑塞进我怀里，裹紧了我在那些人涌进之前闪入一条狭小的僻静小路

“去找你师父和晓意。”

一段路后豁然开朗，人烟稀少应是后院。“他们还没走吗？”

“不见你平安归来他们怎肯离开。”临渊环紧一跃出墙，前边已是灯火喧天。

“那么你呢？临渊，你”

后半句被落下的车帘截断在马车内，只听扬鞭斥马之声，马车哒哒的往前飞奔。

我颤着抖换下身上破碎的衣物，甚至不确定要问临渊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危险，本能的想将他拉离这个漩涡。只是高真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如何肯放手，而临渊又如何会弃她于不顾。

我心绪不宁坐在内不断的张望窗外，今晚的星辰很亮，照的青石街上如一条银河铺向不知何方。

意外的是分外静谧，连平日里的巡兵声都未听见分毫，以致于临渊能畅行无阻的飞驰，我不确定我是想永远这样飞驰下去，还是想尽快见到师父。

终于临渊停下，是在保里巷，他掀开帘将手递给我。

我抓紧了他的手，我看见师父和晓意在前头巷里候我，闻言朝这边奔来。

我紧握了他的手，紧的连我的手腕都开始发疼，我问：“临渊，你当如何？”

今晚的星辰真美，映在临渊眼中仿佛有万千的光辉，他掀动眼帘黯淡了星光，眼光落在远方高起的飞檐，是皇宫。

它突兀的高于城中屋角，独承星辰的光辉仿佛一座光亮的囚笼。

“我？我走不了了。”淡淡的嗓音飘来，带着无尽的哀伤。

师父与晓意远远过来带着些许欣喜，今晚以后就能远走高飞，不会陷于困顿，不会受限于带我修仙，亦不会受五色石所累。

这不正是我此行的目的，从此以后我亦是海阔天空。心中豁然开朗，转而问临渊：“临渊，我留下来。”

临渊瞳孔一紧，甚是意外。

像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我如释重负，“临渊，我留下帮你，你现在”

“解欢！”

临渊扳过我身子，脸色意外的冷峻，眼神严厉的近乎发怒：“我会护送你们离开，看着你们远离京城，你们要走的越远越好。”

我怔忡于他突如而来的怒气，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拥紧了我，大掌扣在我肩上，坚定的近乎用力。

一步步拥着我往前走，“解欢，我会盯着你离开，这件事很危险，随时都有生命之攸，若最后终有牺牲，我希望到我为止。”

我蓦的抓紧他，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色，脚步如坠千斤，每一步都像是最后一步。

“临渊”

他的眼神中有关怀，“京城周边亦还有危险，你好生送着你师父离开，他已年迈再也经不起牢狱之灾。”

我望着师父蹒跚的身影，脸上分明的关切，暗怨自己方才的想法简单，前路未明此刻我怎能弃师父而不顾。

我死死的拽住了临渊的衣角，留下来之话半个都说不来，眼泪开始一颗一颗的掉落。

“临渊，我真后悔，我真的很后悔…”我就该留着五色石，必能保临渊一路顺遂。

“我知道，我都知道。”轻拍我的肩膀，“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活着。”

“临渊，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我止住脚步，认真且带着希冀问他。

临渊如水的眸子微微有了一点涟漪，月色投下泠泠如天边的星光。

“有缘再见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