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循廊绕径,最终停在一处僻静房前,燕雀开了门退至一边:“里头第一排架子所列之物皆是,姑娘任可随意选取。”
我打量,这是一间储物室,里头并排放着四五个大架子,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而第一排上头陈列着卷纸,上头不知画着何物,另有几本书,我翻了下是本朝纪年读物,甚至于还有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我见这些东西甚是累赘不便携带,便问燕雀:“能否撕下衣物的一角,小些好携带。”
见燕雀颔首,我撕了一角收好,复而出门问:“我随处在府邸中寻吗?”
“东西不在府中,许在洛阳城内,你尽可随意找去,只每日酉时向公子禀报一次当日结果便可。”
“若是找不到,我便要一直找下去吗?”听他们所讲,这事怪异的很,我没有信心一定能找到,先探些消息也好。
“这个公子自有定夺,你只需全力找寻,定时禀报便是。”语毕,燕雀便已转身离去,示人将我带出去。
也好,我先试两日,方才他还说要怎么罚我,若不成我便不回来了。
携了一方衣布,我出了府邸,于人稀僻静处施了一个迷失诀,瞬间有了反应,开始往前飘散去,我一喜忙跟上前去。
只是白天我不敢跟的太紧以免引人怀疑,所幸洛阳城很大,四通八达小巷亦多。我躲进小巷迂回相跟,倒不致于跟丢。
只是此次有些奇怪,此诀前前后后的飘散竟没个准头,有时所经之处亦有些散落,我暗暗跟了一下午竟只跟着它在城中乱窜。
眼看着天将暗,燕雀所说,酉时定要入府回话。
那锦衣公子喜怒无常,不知会否因这一日无成而迁怒于我。
最终,最后一点光点落在了城东消散无影。
我泄气,坐于城东茶肆歇脚。
此时方明白车夫告诫之话,锦衣公子所笑何事。不过说来也奇异,只是一件遗落之物,何以迷失诀会满城乱窜好像那东西长脚了似的。
难道是被人拾遗,许是带在身上曾在城中走动。
但此话又讲不通,迷失诀所用必是相关旧物沾染其气息。我在平旭上所用,迷失诀直奔正华观,是因观内有临渊所留旧物,而平旭山中临渊定也走过,而迷失诀却并未停留,所因皆是露在山林中风吹雨打气息已消散。而此次寻找为死物,即便被人带在身上,今日如我这般满城乱窜了一通,亦不能在别物上留下气息,所有的只是佩戴之人的气息而已,当真是十分稀奇。
我抿了一口茶,茶肆所处为城东门口。
城门将关,行来一个髯须大汉,粗布青衣相裹,风尘仆仆,见我打量他,压了压帽檐快步走过。
我收回好奇的眼光复尔回身喝茶,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去看风景。
酉时,我随着小厮去见那位锦衣公子。
我想再试一日,待会说些好话,不致于叫锦衣公子怪罪。
止步于一间阁前,十二扇隔扇被琥珀灯光照的通亮,檐下琉璃八角灯在秋风里晃晃荡荡。
小厮隔门相禀:“公子,解欢姑娘来回话。”
“让她进来。”
应门而开,出来二娇艳婢女引我入门。
门内四角各置一长脚灯座罩以琥珀色纱绫,透出的光竟不似一般烛光,门扉开合光亮毫无动摇,看内中一团光晕似珠竟似夜明珠。
里间绯红的纱幔被秋风撩起,泄露了纱后的春光,两娇艳婢女只几缕纱衣微覆,白腻的肌肤大片泄露,玉体横陈引人遐思。
当中的锦衣公子支额斜卧,长袍敞开,软玉温香环绕下颇为享受。
我赶紧低下头,满室靡靡之色真令人呼吸不畅。
一声耻笑传来:“抬头看一眼的都不敢吗?”
我低头躬身回道:“在下未料公子事忙多有打搅,这就出去,迟些再来回事。”我举步便欲退出。
“无妨,你说来我听着便是,今天可有收获?”
我顿了下,按捺住那股几欲夺门而出的冲动,早点事了早点轻松。
我欲回,后头已有人先我一步:“公子,京中来人。”
纱幔后有轻笑:“可不巧,美人你等等,待我我打发了他,再听你细说。”
我一刻也不想多留,赶紧道:“公子事要紧,我迟些来无妨。”
“呵,美人,你害怕的样子还真有趣呢!左右不过些粗俗的男人,不若你来的有趣,你要走也罢,我一会来找你?”语气戏谑,深谙猫抓老鼠之道。
此刻人多些还觉安全些,若他来找我只觉不妥,对于这位锦衣公子我心中总有些毛毛的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如再略站一站。
“不敢劳公子大驾,我在此处候着便是。”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我身边站定,余光间是一抹淄色衣袍,脚着一双靛蓝靴子略显污泥,可见一路过来风尘仆仆。
“公子。”一道略粗的男声毕恭毕敬。
“何事又来?巡视期未完,何来三催四请。”语气不耐烦,不用看都是此时锦衣公子应当是满脸不悦。
男子未答,似有迟疑,稍顿才道:“请公子屏退左右。”
“无妨,你若不放心我割了她们的舌头便是。”
我一讶,信口说来便是如此血腥之事,纱幔中似有人翻落声。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栗栗颤瑟之声传来,我亦心惊,何等心性竟能将如此残暴之事说的如此信口而来。
来之时,听他们对话,又是京中又是洛阳,心中对这锦衣公子的身份已觉不寻常,只是我只受雇寻一份东西而已未做多想,此时方惊。
这位公子身份怕是非富即贵,寥寥几句竟能草芥人命。
心里只道尽快完事两清才好。
“公子身边的人,属下不敢怀疑,只是此次事关重大,是否召集公子身边之人应对才是。”
“有话快说,该如何我心中自然知道。”语气已多不耐,听在耳中我都知道,聪明的赶快说。
果然,“公子,京中士族有异。”
“这又并非一两日之事,何须大惊小怪。”嗤之以鼻的态度,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公子有所不知,这几月虽知王家有异向,但并无确切证据,王家又是功勋之后,主子不好轻举妄动。这段时日来,据暗哨来报怕是不止这一家,其他有几门亦有异向。主子命属下来请公子回京,洛阳之事自有人料理,公子安危为上。”
虽这男子顾虑我们几人,已将重要的信息抹了去,只回禀京中有异,速回去不要插手此地之事。但观察二人言行、语态我亦能听得出来,怕是牵扯到京中豪族相斗。
“几个乌合之众而已,清闲的日子过太久了,倒有些期待他们能搞出什么事呢!”锦衣公子似并未讶异,好似根本不放在心里。
“更何况,有人向我夸了海口,我可是很期待能在洛阳烧了他们后院呢。”
一道炙热的目光投过来,我一凛,我不过是找个东西,为何能扯到我身上。
“公子请三思,莫让主子担心。”
“我自有分寸,燕雀。”语气已是不悦,斥令逐人。
“请回吧。”片刻燕雀已在身后。
“公子”
“公子的脾气你清楚。”
男子顿了顿,虽不死心,燕雀如此说之后亦不敢多留。
“美人,”突然转向我的话音,令我心神一敛。
“希望你带给我的是好消息!”声音虽放柔,在我听来却是格外的阴森。
余光瞟去,纱幔后,两位婢女依然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
我思索片刻方斟字酌句道:“许是被人拾走了,今日在城里好似到处都有迹可寻。”我的意思是说,还需要点时日好好找寻不能急于一时,同时又有了点线索。
“这倒不错,美人还是有三分本事。”
未惊讶抑或欣喜,莫不是早已知晓此情况,我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总算是还有点东西交差的。
“美人好本事,那么几天能帮我找回失物?”听不出有急切,好似随口闲事。
“不敢妄言,还请公子宽恕几日。”
“可是,美人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可是没那么多时间呢。”
一阵风过,纱幔拂上婢女美腻的玉背,一双黑底金纹朝靴落地,踩过削薄的纱绫,一步步往这边而来。
我开始紧张,这实在是个性情无常的人。
“虽然我也很期待日日都见到你呢!”气息近在咫尺,几乎贴在耳边。
我全身汗毛直竖,立刻防备的退后一步,脱口而出:“一日,公子再给在下一日时间。”紧绷的心神到了极点,我再也不愿忍受这无常的性情,明日我便走,一刻都不停留。
“哈哈哈。”
陡然而来的笑声,令我想逃,即便他伤不了我仍不自觉的胆寒。
“美人,我真的很喜欢你胡说八道的样子呢!”笑声止住,“明晚这个时候,我等你。”
“好。”在那只手拂上来之前,我后退了一步,“若无事,在下先告辞。”转身,一刻不留的出来。
院中月光清冷照的树影斑斑驳驳,有风袭上身来只觉得通体寒凉,背后已是一片湿意。
我打了寒颤,快步出来。
明日城门一开便走,绝不停留。
翌日一早,我行往城西门,那里是洛阳城货物交易市场,有许多招揽生意的马车,自洛阳到京城快马加鞭两三日可到。
若坐马车稍微慢些,有往来长安的商队顺行是最好不过。
城门一开,城西便繁忙起来,货队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两边早已有商贩就地贩卖起来,随处可见马匹驼着货物走过。
我看中一堆人,马匹上驼着货物没有卸下的意思亦没有往城内去的迹象,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那里似在等人汇合,许是出城的商队。
我上前询问:“各位大哥可是往长安城。”
几人闻言看来,粗粗的扫了我一眼,道:“有何事?”
我一喜:“可否捎我一程,我愿付酬金。”我摸着袋中不多的一点钱,心想待会央下他们,他们到长安城想必亦要停留,届时再补些给他们。
“我钱”
“我们不捎人,你再去问问别人吧。”未等我说完,其中一人便打断我的话,直接了当的拒绝了,眼神防备像是我是一个入侵者。
我一怪,好生戒备。
不过虽奇怪也未多话,作了一揖便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