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去张婶家的路上
这些日子潜心修习不知人间岁月也甚少去他们家,转眼竟至年关。
不过奇怪的很,往常即便我不去,每隔一段时间张叔张婶便会来看我,送些东西过来。
而这一次我才惊觉已经许久不见他们,他们竟然也没进城来找我。
许是家中有事走不开,我自我安慰着。
孙郎中家事果然是那玉石作祟,从我拿走玉石后康生便再也没犯过病,我在客栈里多留了两日见再无异常回了城。
我休整了下便提了壶桂浆出城,再认真修也要看看张婶的。
手中提着桂浆,想到张叔贪杯的模样,脚步不禁加快了几分。
快过年了,该给燕儿和壮壮买什么样的新衣服呢?
人间的年啊!我还是头一次过呢。
听说要挂春联、贴年画、放鞭炮,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年夜饭。
一家人,我想张婶应该不嫌弃多我这么一个蹭吃的吧。
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他们蒸糕、画年画,我最会画天官赐福和五谷丰登,师父说我画的最是饱满喜庆。
一想到过年,我的心情不禁快活了几分。
张婶家转眼就在眼前了,我欢快的跑过去。
近了却有些奇怪,张婶家一向打扫的干净整齐,如今却好像有些杂乱,门内传出了声声抽泣。
我心一慌,赶紧推门而入。
门内张婶、张叔、燕儿、壮壮都在,我舒了一口气。
张婶的眼角有泪痕,屋子摆放整齐的是已经整理好的包裹、箱子。
“张婶,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你们收拾起来要去哪里?”看着这仗势我有些心焦。
张婶看到我,眼中的泪水更抑制不住:“欢儿,张婶以后怕是不能照顾你了,张婶要回老家了。”
“回老家?为什么?”
“张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上忙。”我抓着张婶的手万分焦急。
张婶摇摇头,拉着我坐下:“你知道张叔家只有一个兄弟,两个月前我那个兄弟做工之时不慎摔伤,如今已是半身不遂。燕儿奶奶家无人照料,我也回去照看了两个月,可是实在放心不下让那兄弟和她奶奶独自在家,现在准备举家搬回好有个照应。”
“唉~你跟解欢说这些干嘛!”张叔在一旁愁眉不展,一个劲的抽旱烟。
“我将欢儿当做自己女儿一般,跟自己女儿唠叨两句怎么了。”张婶抹泪怪道。
“张婶,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也跟你回老家打理几个月。”我怪张婶道。
“欢儿,张婶知道你心好,张婶心里难受就唠叨唠叨,你别往心里去。现今我和你张叔已经决定搬回老家了,只是舍不得这十几年的老街坊和你,张婶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到欢儿你了。”
“张婶,如果我今日不来,你们就准备瞒着我偷偷的走了吗?”我问道,鼻子不禁有些发酸,张婶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这一走再见已不知什么时候。
“欢儿别怪婶子,婶子也不想你看了伤感,准备遣人在我们走后进城给你报个信。”
我见箱笼已收拾妥当,房内四处皆已收拾干净,我急问道:“张婶,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午后马车到了便走。”
“这么急。”我有些急切道,“张婶你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我不顾张叔张婶身后的喊声,疾步往城中飞奔而去。
是我不好,这几个月只顾着自己修习,竟没注意到张婶家逢此巨变。
我现在手头上还有几十两银子,张婶家兄弟已经瘫在床上,张婶一家以后生活吃穿用度处处需要钱,燕儿和壮壮又还小,家中只能指望着张叔一个人。
张叔向来是靠河生活,燕儿奶奶家我知道是没有大河的,张叔回去了还要谋别的营生。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我也不想他这么辛苦,那些钱我可以再赚,给了他们,他们的生活便能舒服些。
我快速跑回家,将银子分成两袋都裹往衣服里又往张婶家来。
我到之时,张婶他们正搬行李。
我将其中小的一袋塞到张婶手中道:“张婶,这些你拿着。”
张婶翻开看了一眼,立刻将它塞回道我手里道:“欢儿,张婶有手有脚自己能赚吃的,不能拿你这些。”
我佯装有些生气道:“张婶,你方才还说拿我当自己的女儿,现在就不拿我当自家人。哪有自家人有难的,女儿不帮忙的。”
“欢儿,张婶知道你一片心意,但是你赚的钱也不多,你这些给了张婶,你自己怎么办。”
“我自然还会再赚来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见张婶脸上有点犹豫,我将它塞到张婶手中道:“这又不是什么大钱,而且我自己也留了一点,你就放心好了。”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眼看着张婶又要塞过来,我赶紧将她手一推,往里屋去道:“张婶,我来帮忙整理行李。”
我在里屋的行李里找了一个装着张婶常穿的衣物的木箱,趁着没人偷偷将那包大的塞进去放好,心中轻舒了一口气。
这些钱给张婶她是万万不会拿的,只能偷偷藏在这里希望张婶他们生活容易些。
行李搬完,离别之话自不必提,心中自有千头万绪无人分担,只是从今往后,我身边又少了些重要的人。
我低落着心情,一个人回城。
经过那片林子,想到那头的花海。
不知道它们是何光景,冬日寒冷想必都凋谢了吧。
我本想走,转念一想去最后一次吧,明年春花开放之时我许是见不到了。
方才放完银子,我怕张叔张婶发现送回来便和他们说,北方繁华,我也许会往北方看看。
其实这也是我心里话,若是有机会换换地方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也是无牵无挂一人,随心所欲些也无妨。
走进那片花海,我有点意外。
目光之所及,已是黄土一片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满山满谷蔓延开来,冰封住了世间的生气。
这是冬天的颜色,不同与春天的绚烂,仿佛是人心底最深的,不能触及的伤痕,滴水成冰,呵气成霜。
意外的是,苍茫天地中还有一小片粉海凌霜绽放,一位锦衣公子在打理它们,神情专注的好似它们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那位锦衣公子许是这片花海的主人,往来这里多次却从未见过他,这片花海也曾给我带来许多美好的时光,该是给他道个谢。
“你在种山茶花?”我问。
锦衣公子抬头温尔一笑,亦是风度翩然,眉宇间有掩盖不住的清贵却并不介意我的唐突:“你也喜欢山茶花。”
“并不,盛开的花我都欢喜,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在此时种山茶花,如今天寒,花都凋谢光了。”从未见人在寒冬植花,这未免有些强花所难了。
“冬日严寒,这里的花已不复春日盛景,可是这样光秃秃的总是不雅,我想这山茶花许是能抵住这严寒。”锦衣公子说话间温文尔雅并无不耐之色,看得出事一位有教养的公子。
“这片花海是你的吗?”
见他点头,我怪道:“可是我来往这里多次,春日盛开之时不曾见过你,如今花束凋零,你好雅兴又植起茶花,但无人欣赏岂不浪费?”
“自然会有人看的,在她偶尔兴起间也许会过来,看到一片茶花,心情总归是美妙些。”锦衣公子说起她时,眼神里都是都是满满的柔情,她许是他的爱人。
“你所说之人真是幸福,能让你这样放在心头。”我伸手触碰圆月般绽开的花瓣,一片粉嫩随即从我指尖滑下,承着遗憾徐徐落地。
我惊了一跳,抱歉道:“不知如何能弥补。”
锦衣公子嘴角轻启似乎并不在意,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满地的芳菲。
“终究是不耐寒些,如今的光景应当是植些梅,愈寒愈艳。可是她喜欢山茶花,我便只植山茶花,你说人若这般执念是幸还是不幸。”
我不懂:“终究还是不要太难为自己的好,像这样美的山茶花若都死光了,岂不可惜。”
“能有此想亦是福气,只是我未达这境界。”锦衣公子抬头对我展颜一笑,不知意味,随即复而低头伺弄茶花。
我见他弄得专心,不便打搅,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复而往城中走去。
似乎寂寞着的时间总是很快,转眼已到腊月二十九,明日便是除夕了呢!
我走在大街上都能感受到这份热闹,过年不同往日,街两边不知从何时起呼啦啦的冒出来许多摊子,有卖爆竹的,有卖年画、挂历的,有卖年货的,还有炸爆米花的引得一群小孩围着欢笑,临爆炸那一声又捂着耳朵四处乱躲,令人忍俊不禁。
我本想置办点年货,虽然是一个人过年,也不能太冷清,而且还是我在山下的第一个年呢,到处都充满新奇的感觉!
谁知走着走着就便成了指点年画,不是觉得这个寿桃画小了,便是嫌那边的仙人画俗了。
好吧,其实我是囊中羞涩!
如今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也买不了什么,出来看看沾染些热闹也是好的,即便是在街上被小孩的鞭炮声惊得一跳也极有意思。
至于明天的除夕,不知小毛到时候还摆不摆摊,去他摊上将就一顿好了。
逛了半日,不知不觉夜幕已降临,摊贩们纷纷开始收摊回家。
小孩们手中的爆米花,转眼换上了漂亮的宫灯,穿梭在大街小巷间,红澄澄的透着光煞是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