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思量这事的可能性,不经意临渊的步伐已落下许多。
待我发现,回身见他还待在原地,眼中有困惑。
“怎么了?”我三两步倒回去。
“我与千宠行事光明,为何人人都道我们有私情。”
原来是为这个,我拍拍他肩膀道:“外人当然只看表面,你与千宠姑娘一来般配,二来她待你不一般,不能怪大家多想。”当然与他亲近如高大哥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也这么想?”
呃他会读心术吗?我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半分让他心宽之词。
“算了,有些事我自己知道便好。”
我松了口气,好歹没背上不信任朋友的罪行,安慰他道:“大家只是关心你而已。”
临渊默言算是接受。
转过街角便是杨柳巷,我转身笑道:“我家到了,多谢临渊了。”
临渊徐行的脚步止住,抬脸间怔讶一闪而过,随即扬笑道:“到了?那么,我便告辞了。”
我微笑目送他。
未行几步,他复尔转身。
笑意浅浅,扬了扬手温声道:“多留意些手上伤痕,有情况及时来找我。”
我点头,努力保持着微微笑,不至于让心窝处满满的暖意泄露半分。
直至他消失在街尾才任由情意倾泄,仓促转身进巷。
夏日井水沁凉入肌,呼气抬脸,清凉水意顺势而下。
我捂脸,烫意依然惊人,心已怦然而动。
临渊,临渊!
我知再往前便是错,只是今晚无论如何也收不回这如水般溢出的情感,就让它脱缰肆意一晚。
就一晚!
明日我便能收拾妥当,不叫人有半分困扰。
夏雨初歇的天,空气凉爽。
我跳跃在城郊马道上,刚从张婶家回来。
出来走走,换换心情果然整个人清爽起来,再想临渊亦没有乱七八糟的非分情绪,想来这事应已过去。
前头花海将近,我忍不住还是转了下去。
如今盛夏酷热难当,花已谢去不少,而后再过两月便入秋,到时花木凋零,再要见如此壮阔的花海便要等待整个冬日的过去。
一段丛林绿径后花海已然在眼前,果然稀落不少,虽然各色的花依旧绽放,但放眼望去已是一片青绿之色。
好在雨后花儿都恢复了精神,虽少倒都挺拔的开着。
雨后泥地未干透,我在偏僻处选了一块干爽的。
雨后芳草香袭人,躺着倒也惬意。
不远处日头西斜,暮色昏黄的照着这一片半落的花海。
我半眯着眼,心道不舍,这一次见后只怕要等明年了。
一阵睡意袭来,我毫不抵抗的任由意识飘散去。
花下好成眠。
“千宠,你清醒些!为何非要往那龙潭虎穴犯险。”
冷冽的声音在耳边乍响,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临渊!
“需要清醒的是你不是我!”回击以同样的尖锐,毫不退让。
是千宠姑娘!
他们在吵架!我意识渐醒得出这么个结论。
“你说你从小便没有亲人的陪伴,这些日子我尽量伴你左右,你也说过心底有些温厚的暖意,这些难道这些你都要舍弃。”临渊的声音中满是失望。
闹矛盾了…似乎还是些隐私之事。
我瞬间尴尬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偏偏如此巧合碰上他们。
呃…虽说有个先来后到,但他们在明我在暗,似有探人隐私之嫌。如今若站起大喝一声,你们别说了,有人听着呢!好像也挺尴尬的。若继续待着,我实在不想听隐私。
进退两难,心中只盼他们随意吵两句便回去了。
“这些我不会舍弃,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更不会放手!”千宠姑娘好生强硬,完全不似平日的清冷之貌。
“我说过几次,也劝过你几次!不过是些虚荣,值得你这样以身犯险?你可想过稍有不慎便是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我竟听出临渊语气中有几分忿恨之意,什么事能让临渊有此情绪。
“所以我需要你的全力支持。”千宠姑娘打断临渊的话音,口吻坚决。
“难道这样平静的生活不好吗?你有我的陪伴,以后还会有家庭尽享天伦乐事,这一辈子都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不好!纵使粉身碎骨也好过一辈子仰人鼻息。”千宠姑娘遽然拔高的声音带着尖锐,二人之间的味都弥漫到我这边来了。
最终,千宠缓了口气:“临渊你在山中长大,不知人心险恶。如今还小,尚不知世间人面目丑陋,但凡有点权势金银的哪个不是仗势欺人。而无权无势的只有被人践踏的份,命贱如蝼蚁。”
“你涉世未深,定然不肯相信我所说。旁人我们尚且不说,只单说我。我怎么样的出身你很清楚,寻芳楼是怎么的地方你也很明白,你道若没锦廷,我今日能干干净净站在你面前同你争执这些!”
临渊缄默无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也是在为千宠的这些话感到痛心。
许多之后,才有临渊的声音传来,低沉而痛楚:“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我第一次听到临渊的声音包含如此多的哀伤,多到能将人淹没,不知千宠姑娘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忍不住偷望了眼。
“不成功便成仁我不想过这种苟且偷生的日子,而且临渊,你相信我,我不会鲁莽,在没十足把握之前不会冒进。”
临渊低着头侧脸笼在阴影里,千宠姑娘搭着他的肩似在安慰他。
夏日风过,一片干枯夏花不堪摧折,纷落而下。
“谁在哪?”
伴临渊一声冷喝,花浪翻动一股劲道往朝我袭来。
我狼狈的卷身躲过,不得已站起,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偷听,方才在此午睡恰巧而已。”
临渊见是我神色松懈下来。
千宠姑娘的脸上有未消的恨意,见我起身隐下美目中的冷意,对临渊抛下一句:“我心意已决。”便匆忙离去。
我尴尬极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得硬着头皮,往临渊方向走去。
“不好意思了。”我挠挠头很是尴尬,看他们不欢而散却不知如何安慰。
“你怎么会在这里?”临渊脸色颓然,低落的问了句。
我指指张婶家的方向:“我从张婶家回来路过这里。”
见他神色不佳,忍不住问了句:“那个,你和千宠还好吗?”
临渊眼眸暗淡,微微低垂着,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他削瘦的身形,在肆意芳菲的花海中,显得孤独而落寞。
“要不再劝劝千宠姑娘吧!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我搜肠刮肚只憋出这么句安慰,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临渊摇头叹息:“你不了解她,这件事她不会放弃的。”
“我们不止一次争吵”临渊话说了半截,似乎觉得不妥当,随即淡淡道:“回城吧!”
临渊转身往前,墨色衣袍掠过花海,无边的花枝开合夹拥,难以让其染上半分芳色,萧瑟而颓然。
我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头,没了和他玩笑帮他转换心情的兴致,亦没心情和平日一般拍着他肩道,来我们去喝一场借酒消愁。
难怪前有几次临渊情绪不太好,应也为此事。
我有一种感觉,临渊今日之事,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开解的了。
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这样跟在他身后,他若回头想找人说话了,一眼便能看到我。
红霞下,风南城门已在眼前。
与往日临近关城门时分,城门口空荡荡相比,今日却见一队不少的人打我们眼前过进城。
远远看去内中有些个像是道童,手里捧着东西,身边跟着的俱是些身着绫罗的富贵之人。
我心中道怪,最近城中太平何来这许多道童。
进了城门,街道两边亦有许多凑热闹之人。
连临渊也顿下脚步,瞥了几眼。
我见他好奇,便拉过街边的大婶闲话:“大婶,这些都是什么人,往常好像没见过?”
大婶看得一脸兴奋,回头向我解释:“这些都是登凌观的道童,登凌观你知道吧。”
见我摇头,她虽奇怪也十分愿意闲聊,“登凌是这几年赫赫有名的道观,据说妙手回春,如有缘能得以求见,必叫你称心如意。之前城中已有人去求,据说非常的灵验,这不这些人也跟着去了。”
“不过远在京城,也只有这些有钱人家的才经得起车马劳顿请回来。”
又是登凌观!
我记得赵家公子也是登凌观回来后病情才反反复复,且又在那里发现了那种妖邪煞气。
如今又是这登凌观,会不会前两家公子之事与这登凌观有关,我胡乱猜测。
那些人一路走着,一路拜着,似乎对道童手中所捧东西十分虔诚。
“大婶,那些道童手里捧着是什么,很厉害的样子?”
“噢!那就是登凌观的‘灵丹妙药’了,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了心愿。”
“这么神奇!那我若是想发大财,那东西能给我变出白花花的银子吗?看那小小一包也装不了多少银子。”我有些不相信,这世上哪有万能的妙药!
“呸呸呸!你这是冒犯神灵知道吗!不和你说了。”大婶十分嫌弃的瞪了我一眼甩手而去。
我摸摸脸,真是个小气的神灵,实话也不让人说。
我本想再抓个人打听下,余光瞟见临渊已准备离去,只得放弃先行追上他:“临渊,你说这些道童有古怪吗?”
“你觉得他们有异样?”临渊好像有点漫不经心。
我跑上前对着他低声道:“临渊上次我们不是怀疑有人对徐公子下毒手吗?可是后来再无异样也就没能幕后之人不了了之了,你说他的事会不会和这登凌观有关。
临渊闻言多打量了道童几眼,随即道:“我并未感觉什么异样。”
我还想问,他已顾自走远,我只得放弃。
临渊之事未解决,我也顾不得其他,再说那之后便一直风平浪静,许是我们猜测错了。
我看他转往东井巷方向,上前道:“临渊,要不要陪你喝两杯!”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待会。”脚步未停径直往东井巷去,许是察觉自己太过冷谈又转身对我道了一句:“你也少喝点。”见我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我蔫蔫的回家,临渊因千宠心情不好,我也帮不上什么。
他这人向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我也拿不住一个准头。
只能相信他对这事自有计较,我再胡思乱想也于事无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