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沿江而下，又到了当初被张婶张叔救起的地方。

白江绕着风南城而过由此滔滔东去，江里黄浪翻滚，潮花涌动令人胆寒。

每每经过此处都庆幸得张叔张婶相救，也庆幸我初下山遇见的便是如此善良的一家。

我在张婶家住了许多时日，学了不少东西。

在澄清观之时，我只需要学做仙就行，在张婶家始学做“人”。各种家务自不在话下，另还学会了游泳，在白江中也敢扑腾几下。

张婶总是很小心，将我当病人照顾，对此我十分过意不去。

其实醒来未多时便活蹦乱跳，我从小到大便是这样，体质十分之好，无论何种疲累只要睡上一觉，第二日必定精神百倍。

张婶自然是当小姑娘逞强，不许我多劳，我无法只能积极的帮忙家务来回报他们对我恩情。

所以在看到张叔张婶因邻里中邪之事长吁短叹之时，我自告奋勇去看看，若能得巧帮得上，张婶也宽心些。

张婶闻言虽疑惑，倒未制止，这会大家无法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这位邻居就在距张婶家不足十丈外，当夜我去之时，他正半倚在床头，看气色尚可，一条右腿露在棉被外。

一妇人坐在床榻前垂泪，四个五到十岁不一的小孩子高高低低的倚在床边，不闻话音只有一搭搭的抽泣声，气氛压抑。

妇人见张婶过来方恍恍惚惚的起身为我们让座，张婶见家中都是些个不懂事的小孩童将妇人拉到一边耳语。

妇人眼光投过来带着希冀夹杂不信任，“这小姑娘真的行吗？”

“大胆都已经这样了，药也吃过符也求过都不见效，何不让我家欢儿试试，总归不能害了大胆。”

妇人点点头，唤一个大点的小孩将几个小的带出去，方将我引往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壮实的汉子，说实话只是神色有些萎靡，其他并未见异常，何以大家一副绝望的神色。

“不知这位大叔有何异常？”我问。

妇人指指汉子露出来的右腿：“伤的是这条腿，大夫看过都说要废了，到处求神拜佛也没用，如今人也昏昏沉沉的，只怕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妇人说着泣不成声，张婶忙上前安抚。

时值春盛，夜中还有些春寒，汉子右腿虽露着却也裹了好几层棉布。

“这位婶婶能否麻烦你把大叔的腿露出来让我看看。”

妇人面露窘色：“大胆的腿伤了有些时日了，一直不见愈合，如今已有些溃烂，怕污了姑娘的娇眼。”

“不怕，看准了我才好判断。”我温言宽慰道。

“俊她娘，我们家欢儿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她都这么说了，你让她看看无妨。”

张婶的话给妇人定了心，她上前将大胆腿上的布一一卸下来。

一股恶丑扑鼻而来，妇人有点难堪的忙要去熏香。

我制止住她，笑言道：“婶子不算什么的，你别忙了，熏了香反扰了我，失了准头。”

“哎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经受这些，实在是过意不去。”妇人满脸窘迫。

我笑笑让她不必在意，这才俯身细看。

小腿上已辨识不出肌理皮肤，乌黑中带红腐肉，是烂了以后结疤，复而裂开出血凝结其上，如此恶性循环而成。如今整条腿已成半腐之状，再拖下去怕真是要废了。

“大叔这腿是怎么伤成这样的。”搞清楚来龙去脉方能对症下药。

“大胆大胆”妇人思索着，“最早发现脚上有异是在一周前，平日里大胆出船打鱼，一般日暮时分收网回来。那日大胆也是往常时分回来，正巧三儿嚷着要吃螺，大胆便说萍湾那里螺多，如今退了潮都露了出来正好去抓点。我说，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随便炸点小鱼，三儿也就骗过去了。大胆不知哪来的牛劲说什么也要去，我只得给他备竹篓。就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大胆一直觉得脚上不对劲，说脚上有什么东西拽着他，我还说他疑神疑鬼。没想到第二天大胆脚上就出现了一只乌青手掌印，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但老人说男人阳气重既平安回来，这慢慢也会消失的。我们提心吊胆过了半日那掌印果然消失了，我们还庆幸来着。谁成想第三日小腿上便是一片乌紫慢慢的就开始烂起来，我们这才开始慌起来，请了几个大夫来看也不见效，烧香拜佛求来的符灰也没用，眼看着大胆这一日日的昏沉下去。”

我点点头，方才依我所看应是水毒。只是这毒我只在书上看过，从未下山真实见闻，怕弄错了害人性命，故让婶子将事情经过说一遍，若是水边所中是水毒无疑了。

而她方才所说虽没确切表示在哪里所中，但据他当日行踪俱在水边，应当是水毒。

江里总有各种邪毒鬼怪，人的阳气盛，这些东西一般不敢轻易招惹，大胆叔也是点背，不知怎么就撞上了，幸好那东西没将他怎么样，只是中了点小毒。

关于水毒我还是会的，捏个涤清诀往他腿上一施，腿部已见干净。

另有侵往他身体的，再使诀引一引拿森罗袋一收，水毒便尽数被吸入袋中。而袋中这点小毒不用我处理，放在森罗宝袋中自然会消散。

我袋子一收：“好了。”

妇人和张婶怔忡：“这就完了？”

我点点头：“这就完了。”

妇人仍是不相信，张婶将我拉过一边低声道：“欢儿，可别胡闹，如果不行跟俊他娘明说，她不会怪你的。”

我笑道：“张婶放心吧，真的好了。”转身对妇人道：“婶子，你这几日注意护理下大叔的腿，过不了半月就能好起来。”

妇人眼中虽疑惑倒也应承着会好生看照将我二人送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