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适应这个新的身份，我在接受了采桑子的变脸之后，还被他强行套上了一身裙子。这回连我都看呆了，铜镜里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穿着鹅黄小襦裙的小姑娘生得可真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面好像藏了一池春水。
可是，占了这么可爱的皮相，苏白却丝毫不怜香惜玉，还是如采桑子所言，将我给扔下桥去了。
本来我还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毕竟我从小就云里云外地飞。等我感受到难以控制的下坠力量时，我还在扑腾着用平常腾云时的法子想要飞起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一声尖叫代替了所有。
“啊啊啊啊啊！！！”
这座桥本就像是架在云端之上，探头往外看只能看到浓白的雾，压根就看不清底下有多深。
我认为我后来轻微的恐高就是被苏白害的。
这么落下去，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我感觉我很快就要被摔成肉酱了。我的嘴抑制不住地张得老大，大到我感觉下巴都有些凉飕飕的，像是结上了一层冰霜。当然，后来我抬手一抹，这那是什么冰霜，这居然是一脸的口水，光是想想就觉得是恶心他娘哭恶心——恶心死了。
终于，在我快要被这刺激冲昏过去的时候，苏白终于出现了。
不，准确地说，是苏白的佩剑出现了。
这柄剑我印象很深，毕竟有了在妖界时候的一场比武，咳咳，自然是催雪控制我身体和苏白进行的那场比武。俗话有云，不打不相识，如今我和这柄剑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极通灵性的长剑好像并没有从我现在的表象里认出我是谁，它迅速斩断了遮掩我视线的浓雾，刀削一样笔直的悬崖峭壁霍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尽管我不知道这一步对我而言有什么必要性，但很明显，这柄剑和它面若冰霜的主人很不一样啊……
它这分明就是在耍帅嘛！
劈开浓雾之后，这柄剑还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几晃，招摇得我差点就要爆粗口了——你还在那儿晃个毛啊！没看见姑娘我正受苦受难马上就要被摔死了吗！
哗啦啦的水声也没能盖过耳边的呼啸声，终于，苏白的佩剑停止了耍帅，乖巧地钻到了我的脚下，稳稳地将我托了起来。
四肢都有些发软，我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位于正中的那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这时候才感觉到了右肩有微微的发烫，看样子是催雪感知到了我的危险，想要出手救我一把，但又碍于我们来仙界之前按照采桑子的意思和我定下的约定，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回到桥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去了半条龙命，可是一看到始作俑者的那张波澜不惊的冰山脸，我顿时心口一窒，感觉另外半条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所以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答应了采桑子的这个请求！
苏白的广袖随着手伸出去的动作飘逸地展开，脚下的佩剑化作一道光，咻地回到了他的手中。
“子饮。”他唤起我的新艺名，这个纯粹是起名废的我从自己和采桑子的名字里各摘一个字瞎组合成的，不过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一点儿也不显得随意，“过来。”
我没动，咽了咽口水，对于他刚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举动尚有些后怕。
没想到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刚的要重了许多：“过来。”
我纠结地左右看了看其他新入门的弟子，他们的头就好像是被什么压着，纷纷低垂着，眼观鼻鼻观心，显然没有一个有要救我一把的意识。
没办法，我也只能跟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苏白的身边。
“你可认得我？”他的眼神就犹如一坛冷冽的烈酒，要将我从头到脚烧个遍。
我想起采桑子的嘱咐，按照我这个新身份的设定，赶紧无辜地摇了摇头。
白胡子炎余不知道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唤住了苏白：“师弟！”
但被急急唤住的苏白却无动于衷：“我要看看她的仙根。”
这个“她”说的显然是我。
话说这批新弟子都是从人界三国里遴选出来的，据说个个都是有仙根的，不过这包括了天生的仙根和后天制造的仙根。这些少男少女的家长们一定是将孩子被选中当作莫大的荣光，所以天生的仙根便得到皇帝一样的待遇，而没有仙根的孩子便会通过嗑各种灵丹妙药来在体内造出一个仙根。
我真是无法理解，做神仙有什么好的，条条框框太多了，要守的规矩也太多了。可是这么一想，若是我是人类，定然会说做神仙可真好啊，想变出什么就变出什么，还不用忍受生老病死，也不用经历六道轮回。
苏白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擒住了我的双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我将手往前伸直了，而他的手间则凝聚起一团白色，依次点过我的双肩。
“嗯？”他本来好像还要点我其他的地方，但是在点完双肩之后，他的冰山脸终于有些松动，眼里隐藏了丝丝惊讶，“竟是天生神骨？”
他若是再深究一下，我真害怕会被他发现我们的秘密。龙族血统能掩盖，但天生的骨头却没法改变。
我只能瞪着“茫然”的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傻张着嘴望着他。
“天生神骨的新弟子，自当交由神界。”炎余就像是抓住了这个梗，哪怕苏白还没有表态，他也忍不住抢先对身边侍立的弟子道，“你去神界一趟……”
我急了，我这从神界下来就是为了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还没开始了，好像就要结束了，便赶紧拦住了哪位弟子：“上仙，听闻神界和魔界常有交战……”我尴尬地笑，“我不想一踏进神界，就被诸位的斗法轰成了炮灰。”
苏白的表情有些奇特，看起来像是开心，眸子里却隐藏着忧虑，而脸上的表情是动也没动。不得不说拼演技的话，苏白的内心戏部分简直是完虐我，这副表情充分地表达了一个心里头装着小徒弟、却又因为某种理由而担心她的安危、还害怕共事的师兄知道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分明就是一个人，却好像是演完了一场内心大戏。
“子饮，你为何来琼霄宫？”
我噎了噎，这，采桑子也没和我说啊！不管了，既然没有剧本，那我就只能临场发挥了。
“为了匡扶正义，为了人间正道！”我大义凛然。
苏白点点头，微微倾身，将手递给了我。映着阳光，他手中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串透明水晶的手链。
这……拜师典礼上徒弟不用给师父礼物，倒是师父要给徒弟礼物？
我正要接过来，炎余突然怒目一瞪，喝道：“师弟！”
炎余显然不希望苏白收我为徒，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喝完一声还不算完，炎余拂尘一甩，骤然变长的白毛便伸过来要卷走苏白手心的手链，与此同时，他口中道：“师弟，你可是说过，她之后，永生不再收徒？”
我现在不过普通人一个，被那拂尘的气势一掀，硬生生是退了好几步。但因为那气势并不是冲我来的，退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子的我尚有闲心去思考炎余口中的那个“她”。不用猜，那肯定说的便是被罚下界轮回十载的小徒儿芊珑。
我忽然很好奇，芊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样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的惩罚？
苏白虽然束手束脚，但也不是个吃素的。在拂尘袭来的一瞬间，他便一把抓住了拂尘的白毛，另一只手冲我一扬，我的心还在好奇这个手势又有什么用意，结果手便开始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动作抬了起来。
“师弟，你可是要食言！”炎余在一旁急道。
苏白却不搭理他，将手中的手链直往我的方向一甩。我只感觉手上有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袭来，那串水晶手链竟已经戴在我的手腕上了。
“此乃岩晶石制成的手链，戴上它，你便是我苏白的徒弟。”他面无表情地说完，将拂尘往来处一扔，骤然发难的气势直激得炎余那白胡子都倒退了一步。
“师弟，你！”
苏白淡淡道：“师兄，我要收徒弟，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一点儿都没有！
我忙在心里道，不就是收个徒弟么，这师兄弟两人怎么搞的跟要杀人放火一样？
虽然我也不知道炎余为什么极力阻止苏白收徒，但想必是也没什么正当的道理。这上仙要收徒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炎余被苏白这么疑问，终于也不再说话。
苏白分明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获得了胜利，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像是胜利者的表情，反倒像是逢赌必输的模样。他走向我，目光盯着我手腕上那串闪闪发光的手链，再看着我的脸，眼神一下子变得迷离起来。
“子饮，随为师回家。”
我望着他仿佛氤氲了水汽的眼，有一刻真的很想问他——苏白，你刚刚心里想的名字，究竟是子饮，还是芊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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