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我乃常山花子龙

索酒的一句话惊得我都不敢开口。

仔细一看，长街的尽头的确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我看了一会，嘟囔道：“这大半夜还在外面瞎晃的，肯定不是在做什么正常的事情。”

“嗯。”采桑子应和，“就跟我们一样。”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我们偷偷摸摸上了人家村子的禁地，要不是里面的无字天书不翼而飞了，这基本上和偷鸡摸狗也没什么区别。

我窘了窘，岔开话题：“躲起来看看？”

说躲就躲。正好旁边有一个堆满货的板车，我想也没想就缩进去了。过了一会，有人拍了拍板车上的木桶，我探头一看，采桑子的脸霍然冒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

我莫名：“躲啊。”看了看长街，那些人已经走近了许多，都能看清衣裳颜色了，赶紧催促他，“你还愣着做什么！”

他的金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最后也没见他做什么，挡在我面前的板车就凭空消失了。

“你做什么！”我连忙站起来，换到了板车旁边的一堆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麻袋。刚蹲下去呢，采桑子的影子笼罩住了我，下一刻，麻袋也不翼而飞。

我无语。看样子，采幼稚又来了。

左右张望一下，看见对面街有几个撂在一起的箱子，连忙跑过去躲在了后面。长街尽头的人已经走到刚刚能看清楚五官的位置了，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入戏这么深，躲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气氛太让人紧张了吧。

但是采桑子好像丝毫不受影响，还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与此同时，我的身边有人轻咳了一声。

我转头一看，哪里有人？

接着又是一声轻咳，明明白白从身边响起。我辨别了一下，那声音又淡又冷，这不是索酒么？

我顿时明白我和上古之神的区别了。

就从这里来说，都是躲，他们直接隐身，只有我孟母三迁一样地傻躲。老实说，跟采桑子一起确实能慢慢变机智，至少下一回再遭遇这样的情况，我就不会傻傻地找地方躲了。

再强行升华一下主题。每个人都是这样，从单纯无公害的小绵羊到精明机智的小狐狸，中间差的就是采桑子这样的人和血泪教训……

但我痛并快乐着，谁叫我就是喜欢他。

学他们的模样隐了身，也差不多等到那些人从长街尽头走到眼前了。同时也很清楚地可以看见，他们一行四人，抬着的是一口棺木。

见过抬棺的，没见过半夜抬棺的。他们不觉得瘆的慌，我看着都瘆的慌。

“眼熟。”

采桑子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巧被我听去了，不过也是满不在乎：“应该都是沈家村的村民，自然眼熟。”

“不是他们，”采桑子眼睛盯着他们，“棺木眼熟。”

我震惊了。什么时候采桑子练就了这么一手辨棺木的能力？是不是看一眼就知道里面躺着的是哪家哪户哪口人？

但他面色凝重，我也没好意思把这调侃说出来。只能揉揉眼睛，跟着打量起那口棺木来。

再寻常不过的朱红棺木，漆都掉了不少，显然不是新做的。采桑子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很眼熟啊……

恰在这时候，火眼金睛的索酒淡淡开口：“空的。”

四个村民抬起棺木来脚步生风，估计心里也是犯怵的。索酒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空的啊……

咳咳，有他们在身边，我好像压根就不用思考，就好比是走在海边捡海货，而沿途已经摆满了他们抓到的海鱼了一样。

这估计采桑子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会儿双眼微眯，良久霍然道：“我知道了。”说罢看着我，“是沈若水的棺木。”

我吓了一跳。

虽说我知道村长有处理沈若水的念头，但按照颜如玉的说法，他明明是要烧了沈若水的身体才是，所以也就压根没想到他会选择在半夜叫人把这个棺木运出去。

再说了，他是要把棺木运到哪里去，挖个坑起码也要半天吧。再说了，他把沈若水藏在地窖里，就说明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那这些抬棺的村民难道就不会怀疑吗？

“问问就知道了。”采桑子忽然笑了笑，身影消失在我身边。面前则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衣披发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然后渐渐朝着那四个显然已经吓傻了的村民飘去。

我差点就要喝彩了——采桑子就是采桑子，扮鬼也这么专业这么帅！

“是谁……打搅我休息……”采桑子将他们定在原地，披散着长发绕着他们转悠两圈，轻飘飘地悬在了棺木上。

“我我我我我我们……”

村民们吓得直哆嗦，说话压根就利索不起来，两条腿颤得跟筛子似的，口袋里若是放上一抓豆子估计能全抖出来。

采桑子拖长了尾音，语气真真是阴森又恐怖：“深夜前行……所为何事……”

“我我我我我我们……”

估计是吓得有点过了，他们根本就说不出什么话来。我眼看着后面的那个直翻白眼，再这么吓下去恐怕真的就要见鬼了，一时兴起，也没和采桑子商量，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冒充长剑就冲了出去。

我树枝一划朝采桑子甩了下去，看似重击实则是刻意避开了他的身体，口中喊着：“呔！妖孽！”

采桑子动作一滞。

我夸张地跳过去护到四个村民身前，伸手往后一按，安抚道：“别害怕，看我收了这小……鬼？！”

最后一个字生生变了调。真的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采桑子真的太敬业。

我才不会承认面前这个头发凌乱得就像是从来没洗过一样、双眼漆黑没有眼白、脸颊深陷到骨头的形状都凹出来了、舌头都快长到胸前、白色长袍就像是披着一个破麻袋的家伙就是我的采桑子呢！

采桑子眉一蹙，大概是不理解我在做什么。

我威风堂堂地将头一昂，唱戏的手势一起，不知怎的想起当初看过的戏本子，于是话不多说，一开始就活学活用地自报家门道：“我乃常山花子龙！”

采桑子的身子就是一晃。

不得不说，我甚至还听到索酒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也没管那么多，手势一起就不能收，本来打算咿咿呀呀地瞎唱一顿，转念一想现在半夜三更的一唱岂不是引来一村子的人围观，就干脆地收了，转而道：“妖孽！你已经中了我的法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采桑子估计自己也没想明白，就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哈哈哈！”我得意一笑，“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化作一滩血水！”话锋一转，引到村民们身上，“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扰世人，你可知错！”

“……”采桑子金眸一弯，配合道，“知错。”

不是装鬼时候的阴森可怖，那声音，宛若天籁啊！只是，他怎么还不走……他得走了，我才能继续啊！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暗示：“既然知错，我就饶你一命，速速退去！”

无坚不摧的采花组合何其默契，他扫了我手中的树枝一眼，往后一退，徒然消失。

我树枝一甩，一转身，得意洋洋：“看，被我吓跑了！”

没想到这出乌龙戏倒是很对村民的胃口。被“救”了的村民们简直对我惊若天人，放下抬着的棺木纷纷就要给我下跪啊，吓得我赶紧把话题岔开了：“你们究竟抬着何物，竟引来这等厉鬼？”

他们对视一眼，果然是被我那出戏给糊弄了，也忘了我住在沈家村就是个治病的，真把我当成副业捉鬼的天师了，上来就对我知无不言起来：“这都是太婆的东西，村长说了，因为太婆已经入葬，所以要等到夜深无人的时候才能抬去一起埋了。”

说是老妇人的东西？

“从何处抬来，又要抬往何处？”

他们认真道：“从村长家抬来，要抬往太婆的墓旁。”

开玩笑，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老妇人和村长一不是母子，二不是姐弟，三不是情人，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村长家？

再问里面究竟是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答上来了。也是，半夜抬棺本来就不是什么平安的事情，谁还敢扒开棺盖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啊。

没办法，放他们走了，我又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采桑子显出身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长身玉立，笑眼弯弯，好看得紧：“原来子龙兄不仅医术高明，就连捉鬼能力也是一流啊。”

我傻笑两声，解释了一下是突然改变戏码的原因，终于得到了他的理解，然后赶紧分享刚刚得到的情报：“他们说抬的是老妇人的遗物。我突然想起来，就在今天下葬的时候，村长有叫人再挖一个坑。”

“他这是铁了心要埋了沈若水。”采桑子冷哼一声。

可能在经历过玉珏幻境之后，我们都对村长带着些看法了。

“如果现在他让人抬走了棺木，那么很快他就会亲自带着沈若水的身体过去。”他接着道，“还有，那玉珏既然能和守护者玉佩起反应，那说不定颜如玉会知道它的来历。甚至……这说不定和沈若水失踪的魂魄有关。”

事情像是有了进展，我赞同地点点头：“玉珏呢？”

他探手入怀，眼神有些犹疑，又翻找了一下衣袖——玉珏竟是不见了。

我有些急：“我们最后一次出来，玉珏在你手上，然后呢，放哪儿了？”

“放……”采桑子回忆了一会儿，“在索酒那儿。”

这么一说，确是是有索酒掂了掂玉珏的一幕出现在记忆里。我们张望了四周，刚解决了玉珏下落的问题，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那么，索酒去哪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