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你们终于来救她了

再回到房间哪里还睡得着，天亮之前我就起了，把床恢复原样之后才又抱着被子溜进了采桑子的房间，装作刚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出了门，本以为就我一人起得早呢，没想到等我洗漱完出了大门一看，头上顶着帕子、手里扛着锄头的村民们正结着伴，要去田间劳作呢。

我端着和善的笑容，同他们搭讪：“干活去啊？”

他们一个个看珍稀动物一样地盯着我，一直到他们走了，才有位站了许久的老妇人放下锄头，蹒跚地迎了上来：“大夫啊……什么时候去给大黑看病啊？”

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劳作？我赶紧扶住她：“等您回来就去！”

我的任务是打探沈若水的情况，那可得跟这些村民们打好关系。

用过早膳，我们几个分头行动。我背着变出来的药箱子，感觉自己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个游医，便跟着引路的主人家来到了村口。这户人家就明显没有村长家大了，小小的屋子里窗户紧闭，连窗帘都是死死关上的，一推门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这么闷着能不生病么，搁我被关在这种空气不流通的屋子里，早晚也得病。

我放下药箱子就上去拉开了窗帘，阳光随之照进来，我看见有细小的尘埃上下飞舞。再推开了一扇窗户，新鲜的空气随之涌进来，我看见了美好的田园景象……

才怪啊！

村民们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什么田园景象都被他们给生生挡住了，放眼望去只看得到黑压压一片，就好像我不是在治病，而是在这表演大变活人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把大家都吸引到我这儿来，采桑子和索酒的勘察就方便许多了。

主人家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从屋外进来，恭敬地端来了小凳子放在床边，生了老茧的双手捧着一碗水放在了桌上。我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最扎眼的就是放在屋角的那一颗看起来像是翡翠制成的大白菜，这么华贵，明显和整个屋子的陈设不符。

放完水之后，主人家又走回来，弯腰将床上病人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垂在床沿上。这时候我又顺着那手，看到了病人头下枕着的那方质地看起来还不错的玉枕。

嗬！难不成大家都靠着种田发家致富，钱多到不知道怎么使，干脆买回来一堆奇怪的装饰品放在屋子里辟邪？

“大夫，请吧。”主人家退了一步。

这我哪会看病啊，什么疑难杂症我捏个诀就搞定了，要不是人界的钱和神界的灵石不能通用，我早就来这里另谋生路了，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医圣之类的称号。在众人的围观下，我装模作样地将手指搭在了那病人的手腕上，感受了半天其实连脉搏都没感受到，但是用来迷惑村民们的神秘微笑还是必不可少的。

稍候我示意主人家掀开被子，被子底下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虚弱地半睁着眼看我给他治疗。先前已经和采桑子说好了，在人类面前不能直接使用灵力。为了能将灵力渡入病人的体内，我打开了我的药箱子，取出了一包针。

听闻针灸之术是一个医者必备的技能，对，这是我一个游医必备的技能。

当然，我这针也是凭空变出来的，也就糊弄糊弄这些围观群众，其实我现在就是抓着一团空气，认准病人的随便一个血脉“扎”了下去。暗地里，我其实是用灵力打通了病人淤堵的经脉和血脉，顺便再修复各种损伤的内脏，只要他不是寿数到了，我就完全可以让他重新做人。

感觉演得也差不多了，我收了针起身，笑着对主人家道：“病人很快就会痊愈。”

话音刚落呢，那原本虚弱得呼吸都没力气的病人忽然坐了起来，惊诧地望着自己重新有了力气的双手，下床来不及穿鞋就跪了下来：“神医啊……神医啊！”

屋外顿时轰动起来，原本舍不得自己亲人当实验小白鼠的村民们现在都开始哄闹着要请我去他家“看病”了。

我趁机问主人家：“你可知道，沈若水家住哪儿？”

主人家一愣，恍恍惚惚道：“若水啊……若水是个好孩子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办法，我只能赶往下一家。和第一家相同的是，这一家家中也是放置了一两件华贵的小摆件，但品味显然比第一家要高些，至少这些摆件放在家中也不怎么显得扎眼。

第三家又有些不同，他们家的装饰倒是清一色的普通，但他们家人身上穿着的衣裳那可都是上等的布料制成的，光是把脉时蹭到，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柔滑。

第四家没有华贵的摆件也没有华美的衣饰，但在我治好了他家病人的时候，主人家亲自端上来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赫然是三排沉甸甸的大银子。

我不太明白这一锭银子可以做什么，但光是看着这么多，就知道一定很值钱。早就知道他们人类讲究客套，我活学活用，连忙假意推辞起来：“这个……就不用了吧……”

哪知主人家当真收回了：“既然大夫执意推辞，那便罢了……”

……我哪里执意推辞了啊！

估计是全收走面子上又有些过意不去，他又一脸慷慨地从里面取出了一锭，劝我道：“但这也是大夫应得的，还是收着吧。”

……我应得的难道不是那一整盒吗！

一天下来，我灵力没消耗多少，倒是给沈家村添了好些能干活的。可一问到沈若水，他们就开始抹眼泪的抹眼泪，感慨万千的感慨万千，没一个能提供重要信息。并且我发现，沈家村好像个个都很有钱，害得我都有点想回九方城种田去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早晨说要寻我给儿子看病的老妇人终于回来了。村民们跟了一整天也各自散了，夕阳的余晖下，只有我跟着老妇人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渐渐远离了村子的中心，我好奇道：“平常就您一人走这条路？”

老妇人杵着锄头当拐杖，可能是累了一天，所以走路比早晨还要颤颤巍巍：“是啊，自从大黑病了之后，就没人陪老太婆走这条路喽……”

我心中一动，上前两步，一手接过那锄头，另一手搀起了她：“今日啊，您就将我当成是您的拐杖吧。”

“好……好啊……”良久，她拍了拍我的手，可能是回忆起了什么，说话竟有些哽咽，“以前啊，以前老太婆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若水那丫头就爱这么搀着……还有大黑，也健健康康地跟在身边……现在……现在……”

我望着天边的晚霞，不知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时光易逝，物是人非……还是珍惜当下吧。”

人类的寿命也就是短短百年，说不定我今天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下一次再见就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了。即便是我们神，也会有灵气耗尽的一天，就像我，哪怕是带着“世间硕果仅存的龙女”这样的光荣却悲哀的身份，也迟早是要葬入龙冢的。

龙生短暂，及时行乐，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看来，今天的每日一记有东西可以写了。

思考完龙生，我心里突然一个咯噔，从老妇人刚刚的话里捡出了先前被我忽视了的重点：“若水？”

老妇人叹息：“若水可真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唉……”

累了一天着实有些渴了，我舔舔嘴唇，尽管感觉自己有些缺水，但还是没放过这个打听消息的机会，信口套话道：“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可惜啊，若我来得早些，便可以一睹芳容了……”

老妇人摇摇头：“大夫，你这样年轻，今年多大了？”

我选了个保险一点的年纪：“二十了。”

老妇人笑中带泪：“若水倘若还活着，都能做你的娘了！”

听了这话，我第一反应是，孤鸾怎么喜欢上一个年纪这样大的姑娘？又很快回过神来，人界一天这么短暂，孤鸾从人界历劫回神界的这段日子，也差不多是人界过了十几年了。

第二反应要来得迟些，孤鸾说那名唤沈若水的姑娘魂魄失踪，也正是对应了这位老妇人所言，在他们眼里，那姑娘怕已是个死人了。既然是死人，便该葬了啊，这都十几年了，就算找回了魂魄，肉身都不在了又有什么用？

我脚步一滞，猛然想起了昨晚时哭时笑的声音，和那停在地窖里的棺木。

“她……”因为有些口干舌燥，再加上后背发凉，我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虚，“她该不会，是村长家的姑娘吧？”

这一问，老妇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突然说出了一句令我震惊的话：“你们，是为了那丫头才来沈家村的吧？”我还没回答，她便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你们，你们终于来救她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