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毁了他在乎的一切

一直走到出城门，我们一行三人还有些一筹莫展。

我摸摸鼻子：“我还以为你在苏白身上洒了追踪药粉之类的东西。”上回在桑竹苑时，他制药的殿内堆满了瓶瓶罐罐，他来妖界不可能一点实验品都不带过来。

果然，采桑子点点头：“的确洒了。”顿了顿，“但是只能维持一刻钟。我们刚刚跑了太久，他身上的药粉早就散了。”

对于这种阴沟里翻船的结局，我竟是无言以对。

由于采桑子临时起意的奔跑导致我们完全失去了苏白的讯息，他反倒是打起我的算盘来了：“那戒指里藏着施锦的半颗心脏，你现在不能感受到施锦的力量？”

施锦那心脏估计也就是个障眼法的作用，里面是半点儿力量都没有，从他给我一直到回客栈我都还以为荷包里是单纯的一枚戒指而已，这要我怎么找？

我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是狗鼻子。”

薄幸靠在墙边，见我们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身体也不动，状似不经意地插嘴道：“听闻你们跟君不悟在一起？”

我和采桑子对视一眼。我想的是，虽说君不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他现在被困在八卦石里什么也看不到，能用来找人么？但采桑子显然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在薄幸说完之后面上登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小花儿，把君不悟放出来。”

“君不悟怎么了？”我没有动，还有些一头雾水。

“他属狗。”

我也恍然大悟。难怪啊，我察觉不了施锦心脏的存在，而君不悟却能说出是“心脏残缺的虎妖”，虽然他看不见，但是能闻出来啊。

第一次感觉自己带了个有用的家伙，我乐滋滋地从荷包里把八卦石掏出来，在采桑子的注视和薄幸抑制不住的嘲笑声中，心怀虔诚地将八卦石往半空一抛，“啪”的一声完美落地。

半响，除了刚刚落地时君不悟的哎呦一声，八卦石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采桑子有些莫名其妙：“你在做什么？”

这一问让我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我让他带……路……啊……”越说越发现自己的蠢，声音也越来越低。我刚刚到底是抽的什么疯，居然想让一块没有长脚的石头带路？！

薄幸的声音幽幽传来：“君不悟啊君不悟，九方城居然有比你还蠢的人。”

我瞪他一眼，弯腰捡起了八卦石，君不悟已经彻底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我等了一会也没见他有要停的趋势，终于忍无可忍地想打断他：“书呆子……”

“花饮姑娘啊花饮姑娘，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言不合就砸东西，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么，万一八卦石就这么裂了我岂不是这辈子就出不去了……”

“君不悟……”

“这个毛病你若是不改改，以后嫁入夫家之后家里的财产早晚要被你败光你知道吗？书里曰过，女子要遵三从四德，所谓三从就是指……”

“薄幸对采桑子表白了刚刚。”

“真的假的？！”

薄幸“噗”的一声中，我余光瞥见采桑子的脸黑了黑，冒着生命危险点头道：“嗯，真的。”

君不悟瞬间忘了自己被砸的事，对于这个新八卦表现出极高的热忱来，傻乐了一会突然将话题扯到我的身上来了：“花饮姑娘，那你不就失恋了么？”

我：“……”

扯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到正道上了，君不悟一听我的要求，就开始为难：“若是以前倒还好说，现在的话力量顶多能发挥五成……”

听到这里，采桑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从我手中夺过了八卦石，轻描淡写道：“自从来了妖界，我好像也爱上了砸东西。砸在面前怕伤了小花儿，要不就往远了扔吧。君不悟，你说冥界怎么样，忘川里可都是些不愿往生的冤魂，你一定喜欢。”

“……”君不悟沉默了一下，“我带你们走。”

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我险些把他摔墙上然后再踹两脚埋土里去。

离开的时候，之前拍薄幸的背留下的黏腻感好像还残留在手心，这一回我多留了个心眼，就算是转身走了也假装是看着采桑子，用余光望着薄幸那边的情况。我看见薄幸一直等到我们转身走了一段距离才离开墙壁，俊眉一蹙，脸色都苍白起来。在他身后倚靠过的墙壁上，赫然有一层血色映入眼帘。

就在这时，采桑子突然将我的头掰正，不动声色地照着君不悟指引的方向继续走。

“薄幸好像受伤了。”我小声说。

“嗯。”采桑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居然是早就知道了，“从力量来看完全察觉不了他的伤势，若不是我了解他不会安静待在一个地方的性子，怕是要被他骗过去了。”

“居然有人能伤了薄幸？”我震惊。

采桑子嗤笑一声：“回溯一次要修整百年，他回溯过那蝶妖的一世过往，就没法回溯万妖宫里的散灵之地。但他既然能潜入散灵之地的寝殿，那些侍卫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走出小路来到大路上，他没有回头，眼神却是雪亮的，“据我猜测，他是被星煌伤的。”

“所以他才来假装同盟，借我们去找弄雨和幻生花？”我靠着采桑子的手臂，又有些不解，“既然你都知道他没有威胁了，还带着他做什么？”

“怕他死了。”采桑子转头看了一眼，我跟着看过去，薄幸才刚刚走到我们拐弯的位置，“他虽然是薄幸，但身体还是索酒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采桑子和薄幸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斗出个胜负来，果然原因之一就是采桑子不能伤害薄幸。

采桑子收回目光：“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受的伤。”

我一听就来了兴致，这不就是我先前好奇的点嘛：“要不我去问问星煌，刚刚万妖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准去。”他一伸手就把我勾了回来，硬是逼着我跟他往前走，“在找到幻生花之前，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最后我妥协了，强忍着好奇心跟在采桑子身后，沿着君不悟一路上指的方向穿过了一片森林，最后停在了一个洞穴前。我朝里面张望了两眼，黑魆魆的好不吓人，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不是陷阱。

我缩了缩脖子果断怂了，躲到了采桑子背后：“真的要进去？”

八卦石被采桑子攥在手里，君不悟的声音有些迷糊：“我闻不出来了。”好像又嗅了嗅，“洞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但那是不是你们要找的，我就不清楚了。我虽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有狗鼻子，但我始终不是狗啊……”

这时候我已经感受到周围的仙气了，苏白要么就是刚走不久，要么就是在这个洞穴里。

采桑子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他好像素来喜欢冒险的东西。末了他撂下一句“小花儿，我进去看看”就钻了进去，微微躬身的瞬间我看见他手间凝聚起了那柄翠绿的竹枝剑。

森林里恢复了来时的宁静。

我回头看了眼神情疲惫的薄幸，大约是最后的力气都花在和采桑子结盟上了，现在的他连话都不说了，一路上都只是安静地扶着树走过来，这样的他竟然竟还有几分乖巧的模样。忽然觉得他也蛮辛苦的，都伤成了这样，还非要跟着我们走，为了不让我们得到幻生花，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占着索酒的身体，但此刻纵使他不说话，浑身也满是薄幸的气质。

我慢慢靠近他，本想问他的伤怎么弄的，话到嘴边，看见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好像在想什么所以只是无心地冲我笑了笑，那一瞬间我就好像喉咙被堵住了，话也问不出了，话头一转就变成了另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其实妖界的风景也蛮不错的。”

“嗯？”他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顿时便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哈？完了完了，你若是要留在这妖界，采桑子不得哭晕过去？”

“瞎说什么大实话……”心悦采桑子这件事，除了对哥哥，我对谁都没想隐瞒。此时听薄幸这么一说，我心里都乐开了花，但脸皮还是薄的，嘴上还虚伪地否认着，“他有那么多姑娘，哪儿缺我一个啊。”

也不知道薄幸看没看穿我，他啧了一声，自顾自道：“自无相境毁灭之后，我还没见他这么护过一个姑娘。”

没想到薄幸会主动提到无相境毁灭这件事。在采桑子的叙述中，他们几个上古之神以前居住的无相境分明就是被薄幸毁灭的。

我忽然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毁了无相境？”

“采桑子连这都跟你说了？”话虽这么说，薄幸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看样子是想走走，但是也只是小幅度地在树边动了动，“我就是要毁了他在乎的一切，无论是无相境，还是……”

他冷不防地靠近了些，本就清冷的声音压低了之后竟然带着点醇酒的质感，但他下一句说出的话瞬间让我的心坠进了冰窟窿。

“还是……梅花林。”

他说的不是无相境中被毁掉的梅花林，他说的是无相境被毁之后便在九方城外造了梅花杀阵的上古神女，催雪。

我知道的。

采桑子喜欢梅花。

采桑子喜欢催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