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章 舍弃伯陵

见到伯陵向我们走来，我原先兴致勃勃的气势立马怂了下来，对着他表情僵硬了一会儿，又扯了扯面皮勉强微笑道：“伯陵上仙，好巧啊……”

伯陵看了看我身边的柳相，又看向我说道：“你知道的，我在这里等你。”

还未等我作出回答，他又看向了柳相道：“可惜依现在所见，唐夜上仙似乎另有旁人作伴。”

我的心里羞愧不已，外加有那么一些生疼，早先听到玉磬上仙与沈丹青言道，伯陵正在天牢外面等我，我早知伯陵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打算带着我离开天界远走高飞，偷偷暗恋了伯陵这样长时间，他如今的转变与选择，我理当在心中欣喜不已，然而世事已变，我早已不是九重天上的那位月老上仙，背负着冲撞天帝从天牢里逃出，又得罪了白恒三太子的罪名，如何还能连累伯陵？

这么多年来，虽然我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喜欢伯陵，然而真正为他做的事情却很少很少，倒是伯陵他，自从认识我以后，麻烦与风波便不曾断过，在我被青鸟姐姐惩罚仙俸的时候，是他无怨无悔接济了我那么多年，在我将要大祸临头的时候，也是他站出来为我说话，帮我洗脱罪名，此恩深重，那么多的事情加在一起，每每思及，我自己都觉得羞愧不已。

此番与柳相逃脱下界，断然不能连累伯陵上仙，然而伯陵，我喜欢了二十几年的伯陵，此次一别，便是再也后会无期了罢？回想那么多年来，我们两个形影不离一直处在一起，还不曾真正长久的分离过，伯陵，在我不在的时候，他是否会感觉到心疼，夜晚对着明月独酌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光景？

我多想告诉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他，喜欢他，以一个仙友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边，明面上一腔深情厚谊演的正正经经，然而内心里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他能想到带我走，我很高兴，在这个时候，他依然站在我的身后，成为我最有力的支撑，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值得庆幸，然而望着伯陵的面容，我知道，我不能。

如何才是我爱你，是每天每时每刻一直挂在嘴边，在他的面前把所有甜言蜜语一天说上八百遍？还是始终默默无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记着他所有的喜好，记着他所有的厌恶，然后把喜欢的东西摆到他面前，不喜欢的东西有多远扔多远？这样的问题我曾经想过，却从来都没有找到答案，所以我选择沉默，因为只有这样我们俩的关系才最安全。

现在想来，我幸好没有对伯陵说起过喜欢，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承诺与誓言，这样能断则断，撇掉的干干净净倒也少了些许心酸。伯陵从不知道我喜欢他，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喜欢为何物，那么我对他所有的感情，心中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也就随着我的离开，一起离开了罢。

我喜欢他，虽然一直不能对他说出这句话，也不能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但至少，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我要守护他的安全。

我笑了笑，望着伯陵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的疼：“伯陵上仙乃是天生的神仙，地位尊崇岂是我们一个妖怪，一个半吊子的小仙所能比拟的？而且伯陵上仙一直是月宫里的翘楚，青鸟姐姐还指望你能给她多多牵扯姻缘，若是被我拐走了，只怕青鸟姐姐会天上地下的追杀仙友我。”

伯陵他微微颔着首，望着我不由皱了皱眉，低声道：“唐夜上仙如此说，是在拒绝我，想要舍弃我么？”

我故作唏嘘，回答道：“只有得到了才能做到舍弃，伯陵上仙从来都不是我的，小小唐夜怎敢舍弃伯陵上仙？”

我故意笑了笑，摆出十分不厚道的表情，向他走近了一步，试探问道：“还是说，伯陵上仙喜欢我，想要与我这个天界逃犯远走高飞？”

伯陵又皱了皱眉，他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柳相，最终偏过头沉默了下来，忽听远方传来龙啸声，我们一起抬头望去，只见白恒化成的巨龙正在朝着我们这边急速飞来，伯陵望着白恒将要到来的身影，又立即转头看向了我们：“他快要来了，你们快走罢……”

他转过了身体，偏着头向我说道：“唐夜，此番离开，是你自己的选择，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轻轻一笑，回答道：“好。”

眼见着白恒将要寻到我们，我拉着柳相赶紧离开，身体化作一抹流光，朝着下界的方向急速而去，身侧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以及浩荡飘渺的流云，我与伯陵的距离越来越远，我明白，无论是位置上，还是感情上，从今以后都没有办法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眼前浮现起从前的情景，他笑起来的样子，他懒洋洋打呵欠的样子，他挑眉不屑嘲讽的样子，一点一滴，全都镌刻在我的心里，然而耳畔却分明回响着他刚才的那句，从今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心里止不住一阵阵的疼，不知不觉间，好像忽然的泪流满面。

柳相怔怔的望着我，喃喃说道：“上仙……”

我没有转头看他，只是一直不停的向远处飞着，穿过一块块的田地，又掠过一座座的高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最后筋疲力尽再也飞不动的时候，带着他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我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向着柳相哈哈笑道：“你看，白恒没有追来，我们真的逃出来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下来了，柳相倾身跪倒在我的身边，伸手替我擦着脸上的眼泪，淡淡说道：“上仙既然喜欢伯陵上仙，又为何要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我垂着头，苦涩笑了一阵儿，才回答道：“那么多年了，我连句重话都不曾舍得对他说过，你说伯陵他得多难过啊……”

柳相他跪倒在我的面前，倾身捧起了我的脸，轻轻说道：“上仙，你带着我回去吧，只要带着我回去，白恒，天界，都不会为难你的。”

我伸手推开了他，站起身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千辛万苦的把你救出来，你要我为了自己的命，把你再送回到白恒的身边么？”

现在没有白恒在后面追赶，我这才有闲暇仔细看清了柳相的脸，他的面容间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如纸，像是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将他击垮一般。就连身上的妖气也是若有若无，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比，只是凭借着精神勉强在支撑。

我不由一阵心慌，伸手扶着他道：“柳相柳相，你怎么样？”

柳相他顺势倒在我的怀里，说话的声音轻柔无力，他咳嗽了几声，才勉力开口道：“上仙，你还不明白么？我活不了多久的……”

我一时怔住了神，只是下意识的问：“什么……什么意思？”

柳相近于悲凉的一笑，靠着我的肩膀回答道：“我们娑罗族乃是灵体所化……本来就与其他的生灵不同，没有正常的生命，即便借助柳树妖的身体活了过来，也只是凭着一股信念在支撑而已……”

他喃喃的说着，语气显得悲凉而哀痛：“从前，在人间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我不忍心下手……我好后悔，等到自己已经杀不了他的时候，才想到要动手……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他死，没能杀死他，却连累了上仙你，所以没把上仙救出来以前，我还不能死……”

我一直抱着他，又听柳相咳嗽了几声，他抓住了我的手：“上仙，在去见他以前，我已经把妖怪体内的内丹打散了，所以他不可能再得到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上仙你会回来找我……”“我好开心，自己没有被上仙舍弃，可是也好难过，因为我的事情让上仙处境艰难，明明这件事情与上仙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他抓着我的手，只感觉他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的颤抖：“上仙，我活不了的，既然如此……把我交给白恒吧，算是我对上仙最后的一点补偿。”

听着他的话，心里不由刺痛，我紧紧抱着柳相，眼泪无声湿了脸颊，却仍是勉强平复着语气道：“你瞎说什么，你是我的好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从前说过的，会护你一生一世，少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算。”

感觉到他的虚弱，身上的妖气也在渐渐驱散，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我从体内取出来一半的仙元，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塞入了他的口中，虽然不能保住他的性命，倒是可以延续一段时间。

我紧紧抱着他，喃喃说道：“不就是内丹没有了么，你能活多久，就陪我多久好不好，你想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你看，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仙位和喜欢的人都没有了，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

柳相静静依靠着我，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轻轻回答道：“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