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楚微镜入宫当了嫔妃,小皇帝生怕她这朵盛世小白莲被太后和丽妃欺辱了去,于是把手底下的得力奴才喜庆公公指派到她的宫中,连带着本仙也得在她的跟前待着,真是……看见她的那张脸估计都能折寿半年。
由于从楚夫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楚姑娘近日过得颇不宁静,尽管派出去的两个杀手回来禀告她言道,楚夫人已经被他们杀死而且抛尸悬崖,她还是觉着有些不放心,担忧恐惧的情愫里面还有些对于小皇帝的仇恨。
她在宫里头来回踱步坐立难安,本仙靠在一根木柱上望着她的模样自在悠然,见到随侍的侍女端了一杯茶水走来,心想着这正是自己大献殷勤的好时机,于是从对方的手中接过茶盏,又冲小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这才转身走进了房间。
见到楚微镜着急上火了好一阵儿,终于消停些来到房屋的木桌边坐下,本仙勉强扯了扯面皮,极力露出来谄媚讨好的表情,向她说道:“贵人,这是上好的碧螺春,皇上特意赏赐下来的,您尝尝看?”
楚微镜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她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道:“公公在宫中侍奉多年,想必见多识广,本宫有些疑难之事,想要询问公公你的意见。”
纵使她不说,本仙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但还是恬着脸皮道:“娘娘请说。”
楚微镜默然斟酌片刻,才慢慢开口道:“倘若有一人,杀了公公的族人,夺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公公该如何对待于他?”
本公公的脸上保持着温暖和煦的笑容,金灿灿的,跟朵太阳花儿似的,却在嘴上斩钉截铁道:“将他的四肢头颅用铁链栓着,五马分尸,弃尸荒野。”
楚微镜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不由一张俏丽的桃花脸吓得发白,唇瓣也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又抖着嗓子说道:“可……可这都是前辈们之间的仇恨,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本仙望着她的那个惊悚样子,不由露齿一笑,回答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别说过去十几年,便是过去几百年,也得牢记心中,深深刻于脑海,时时刻刻想着报仇,否则寝食难安,便是死了都无颜面对祖宗。”
楚微镜的表情怔怔然,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无比沉重道:“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本仙看着她的样子,觉着惊悚的效果还没有达到预定的程度,于是又很不甘心的试探问道:“贵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楚微镜将视线看向了我,沉默了片刻,才恍然清醒般:“哦,没什么,前些时日听说了一个故事,心有所感罢了。”
本仙登时露出来迷惑的表情,向她问道:“不知贵人听到了什么样有趣的事情,不妨说出来也让奴才听一听?”
楚微镜的神情呆滞,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从前有一位公主,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便惨遭灭族覆国之祸,一位好心的将军救了她,将她收留在府中当作女儿般看待,在她长到十八岁那年,嫁给了一生中最好的男子,可是那个男子,却是当今的皇帝,也就是她灭族仇人的儿子。”
本仙料定她会这样说,面上仍是保持着不动声色,向她问道:“后来呢?”
楚微镜回过神来,她哦了一声,回答道:“后来,那位将军遭逢祸事,将军夫人过来求她,并将前尘往事全数告知……公主听了很是震惊,但是很感激他们的恩情,与将军夫人一同设计救出那位将军后,又将灭族的仇人杀死,离开旧地,从此隐姓埋名,归隐山中。”
呵呵,西天雷音寺里的十八尊佛像,倒是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想起那位挂在深山灌木上差点喂了野狼的楚将军,以及那位在树林里险些被刺客杀死的楚夫人,本仙不由冷笑,紧接着又看向楚微镜说道:“回禀贵人,奴才的家乡也曾有过这样一个相似的故事,只是与贵人所说的有些出入,不知贵人听过没有?”
楚微镜闻言立即被我吊起了兴趣,她挑眉哦了一声,问道:“什么样的故事,说与本宫听听。”
本仙站直了身体,刻意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奴才小时候曾听爹娘说起过,古时候有一位公主,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人覆灭了国家,还被屠戮了全族,只有一位忠肝义胆的老仆带着她逃亡,最后将她交到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手中。”
楚微镜听到我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大致觉着与自己的境遇很是相似,于是急切的问道:“后来呢?”
本仙又握拳轻咳了一声,回答道:“后来那位公主因大臣的妻子不容于自己,而设下毒计想要将其害死,没想到一计不成,反倒连累自己受了皮肉之苦,公主深知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报仇,所以她找上了当今的皇帝,欺骗人家的感情,几经辗转才能入了宫,麻雀一跃飞上了枝头。”
楚微镜的脸色更加惨白,就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后、后来呢?”
本仙暗地里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后来,那位大臣因言获罪,被摘去官职打入天牢之中,大臣的夫人哭着来求公主,还将公主的身世告知,岂料公主非但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害怕他们把自己的秘密说出,于是暗中下手将自己的两位恩人杀死,抛尸悬崖,连块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楚微镜立即站了起来,面色十分狰狞,厉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是谁告诉你的这个故事!”
见到她歇斯底里即将发狂的样子,本仙很识时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身板缩在她的脚边,向她战战兢兢的回复道:“贵人恕罪,奴才名叫喜庆,刚才的那个故事……是奴才小时候听家里的老人说的,可是贵人您也听过?”
听到这样的回答,楚微镜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失魂落魄的坐下来,向我怔怔的道:“你说得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如何?”
本仙哦了一声,无比淡定的回答道:“最后啊,这位公主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害怕身世的秘密被人知道自己会被处死,所以贪生怕死没有找小皇帝报仇,最后终老一生死在宫中了。“
世人皆喜欢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给自己的行为加上一个合理的借口,其实同样的事情,换成两个角度说出来,一个可以使人无比同情,一个却能够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倘若一个人有了去做错事的理由,那么他做出来的错事便不是错的了么?
本仙起初对于楚微镜并没有什么极大的怨念,尽管听到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编排秦小王爷,又看到她别有居心丢尽了脸面的勾搭小皇帝,当时也只是觉得她这个人有些让人反感而已。
然而在楚将军深陷险境生死不知的时候,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于楚将军就算没有感激之情,最起码的父女情谊应该还有,虽然楚将军对她有很多时候不能兼顾到,但他终究还是她的父亲,因为从前的一些小事,便弃自己父亲的生死于不顾,我真不知道是该说着姑娘的心思狠毒还是她的脑子有病。
更别说在知道了那些真相以后,为了掩盖自己身世的秘密,企图杀死楚夫人灭口,全然不顾楚家对于自己的恩情,根本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现在却在自己的脸上贴金,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复仇公主,当真是恶心死千八百个人。
自然,本仙知道她没有那个胆子去杀皇帝,所以刚才才敢那么说,毕竟小皇帝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还得指望巴着小皇帝往上爬,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断了自己的后路,先前说得那些话,只是想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疙瘩罢了。
从听到那个小神仙说起她的命数时起,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心里仇恨的明明是自己的灭族之仇,却不敢对小皇帝下手,只是将仇恨迁怒在那些软弱无知的幼子身上,来满足自己已经为家人报仇的愿望。
在自己的女儿死去以后,又觉得这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报应,所以报应抵报应,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然而那位小公主何其无辜,沦落为她向上天赎罪的棋子,活该么?
她想编制谎言安慰自己,企图替自己解脱,本仙就偏不如她的意,于是又向她谄媚微笑道:“这个故事就是告诉我们,想要救人时也要看看救得是什么人,明明知道对方是个白眼狼,还把她带回家养着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不是活该么?”
楚微镜的脸色尴尬,良久轻咳了一声道:“本宫知道了,你且先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