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御花园中,太后娘娘端坐在石桌旁边,雍容华贵的仪态摆得十足,小皇帝坐在她的身边,清俊英武的眉目间暗含着些许愠色。
前来参加茶会的夫人小姐们,还有各府风流倜傥的公子们,分别列在两边一副事不关己准备看好戏的模样,而在他们众目睽睽的中间,小皇帝与太后娘娘的面前,本仙一身湿漉漉的跪在地上,隆冬腊月寒风嗖嗖的刮过,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小身板往下缩了缩,悄悄抬头对上了小皇帝的目光,又在他阴测测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杆,等待接下来的诘问审判。
小皇帝首先清了清嗓子,一脸阴沉的样子:“喜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掉进水里?”
”我……“我立即跪直了腰板,刚想说话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并非是天宫里的上仙,而是一个下界皇宫里的小奴才,于是连忙截住了话头,扮作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回皇上话,奴才刚才路过石阶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了石阶,因此才会掉进水里。“
小皇帝的脸色依旧阴沉,毕竟刚才若不是那两个人躲得及时,现在掉进水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心心念念着的楚姑娘,而非是我这个人比草贱命比纸薄的狗奴才,随后他又看向楚夫人与楚微镜问道:“可真是如此?”
“这……”楚微镜依旧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像是有何难言之隐,不过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而楚夫人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但是在皇帝与一干人等的注视下,最终也默认了下来。
既然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那就牵扯不到旁人半分,小皇帝这才放心了下来,但同时也皱了皱眉,看向我问道:“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凉亭,偏偏走出去做什么?“
本仙一时哑然,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因为看到秦小王爷的传召,所以才会走出去的,还请皇上恕罪。”
一听我牵扯到小王爷,秦王妃立马不乐意了,摆着威严姿态说道:”放肆,小王爷一直都在本宫的身边,何曾传召过你了?”其他原本堵在秦小王爷面前的贵府小姐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了起来,生怕本仙情急之下胡乱攀扯,给她们家风流倜傥的小王爷抹上了半点脏。
本仙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很厚的补充道:“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找小王爷对峙一下,奴才确实是看到小王爷的传召,所以才会擅自走出凉亭离开皇上的身边。“
小皇帝闻言又把目光投给了秦小王爷,只见秦小王爷面上的表情滞了一下,紧接着绽放出比春天里的桃花还要灿烂的笑脸,向皇帝解释道;“不错,刚才确实是微臣有事请教小喜公公,这不快到皇上寿诞了么,微臣还在琢磨着要给皇上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啧啧,不亏是伯陵上仙的附身,说起话来当真是口吐莲花八面玲珑,连皇帝都不免被他拉拢,只是看了他一眼,露出来微微的一笑:“也难怪你有心……”
于是便不再追究此事,转而斟酌该给本仙一个什么样的惩罚了,本仙现在毕竟不是一个天上的神仙,而是一个行走在皇宫内院里主子不高兴时随手皆可打死的小奴才,本该兢兢业业规规矩矩做好自己的事情,但却一不小心差点毁了太后娘娘与皇上亲自兴办的茶会,更有甚者刚才还险些把宫中的贵客推进了水里,这桩桩件件堆加起来,委实不是一个小罪过,因此皇帝决定大义灭亲,赏给本仙我一百个板子。
本仙听到这话差点吓晕了过去,白眼翻了又翻,好不容易动用身为仙者的定力才勉强淡定了下来,毕竟我现在附着的这个肉身是个凡夫俗子,这一百个板子打下来,就算不死估计也得去掉半条命,本仙是个勤劳勇敢善良心软的好神仙,还不想在自己头上记下一笔重重的血债。
这时秦小王爷站了出来,拱手向皇帝说道:“皇上,方才都是微臣不好,而且小喜公公也并非是故意,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本仙不由在心里泪流满面,伯陵上仙果然不愧是本仙我的亲密好友,关键时刻没有落井下石,居然还能想到替本仙我出言求情。
一阵沉默以后,紧接着楚夫人也忽然开口道:”小喜公公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向来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这话听着倒是奇了,本仙坏了她的杀人大计,楚夫人不是应该对本仙恨之入骨,巴不得让皇帝扒了我的一层皮么,怎么反倒那么好心站出来为我说话?
最后就连楚微镜姑娘也犹犹豫豫的说道:“母亲与秦小王爷说得极是,小喜公公确实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未曾伤及到臣女与母亲,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亲娘啊,本仙这是上辈子拯救了天地么,怎么一下子居然跑出来那么多人为我说话?伯陵上仙也就罢了,楚夫人与楚微镜两个是要闹哪样儿,莫不是看本仙方才落水的身姿颇为潇洒,因此纷纷折服于本仙我的太监裙下了罢?
秦小王爷与楚夫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连他心爱的楚姑娘都出来求情,小皇帝便是不想网开一面都不行了,于是与太后娘娘商议了一下,改判杖打本仙二十大板,算是惊扰了诸位贵客的惩戒。
一群内侍冲上来把本仙当成落水的母鸡拎走的时候,本仙还在心中暗暗腹诽,刚才秦小王爷与楚夫人两个人说话都没有作用,偏偏等到楚微镜出来求情,这个皇帝果然是个重色轻友的主儿,枉费本仙为了他的姻缘奔波劳碌的一番真情。
宫中的板子又长又硬,打在屁股上宛若骤风急雨般,本仙疼得头晕眼花,趴在一条长凳上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伯陵上仙满脸同情的望着我,对上本仙我阴测测凄惨惨的目光,又生生的别过了视线,好像看不到我的惨状就不会觉着愧疚一般。
其实本仙我大可以舍去喜庆小公公的肉身,让他一个人挨打受罪去,然而我毕竟从小就受到唐家家训的严重误导,秉承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让无辜的人为我的过错买账的原则,只能这样生生的受着,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毕竟一个人的修养太好,也会有许多的烦恼。
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茶会,以我的挨打与我的晕倒匆匆忙忙的结束了,众人拜别了皇帝与太后纷纷离开了皇宫,本仙我也被两个十分不体贴的内侍拎着两条胳膊拖着走,拖到宫道一半的时候有冷风刮过,身上已经结冰的衣服外加屁股上的伤痛,本仙不由激灵了一下,转而清醒了过来,嘴边溢出气若游丝的轻哼声,心想着伯陵那个混账居然都不知道心疼。
“两位公公留步……”身后传过来一个声音,原来是楚夫人赶了过来,她从袖中拿出来一些银子,递给那两个把本仙我当成麻袋拖着走的小公公,两个小太监顿时会意,放开本仙闪到一个拱门里就不见了踪影,好像事先知道楚夫人有话对我说。
果然两个小太监刚走,就见楚夫人移步到我的面前,对着我深深的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公解围,此恩必当铭记于心。”
我十分艰难的抬起了头,对她露出来白花花牙齿的笑容:“夫人此言,奴才有些听不懂,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更没有替夫人解什么围,须知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楚夫人像是顿悟了一下,连忙说道:“是,我都明白……”
于是丝毫不给本仙说话的机会,近于避嫌一般的快步走开了,本仙趴在冰冷冷的地上,为屁股上血淋淋的伤痕发愁,又听耳边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的心肝儿楚姑娘。
只见楚姑娘眉目盈盈,泪光点点,恍若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她站在我的面前,向我低身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小喜公公出面解围,只是委实让公公受苦了……”
本仙有些无奈,只得扯了扯僵硬的面皮,向楚姑娘微笑道:“姑娘此言,奴才有些听不懂,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更没有替姑娘解什么围,须知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同样的话,对不同的人说,收到的效果却是相同的,楚姑娘一副很懂的样子,向我意味深长道:“是,我都明白……”
紧接着又丝毫不给本仙说话的机会,再次近于避嫌一般的快步走开了,母女两个虽然血缘不同心也不同,语气步调倒是挺整齐,留下本仙我趴在冷冰冰的地上,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有些无语,这两个混账居然把我这个伤员丢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既然那么感谢的话,倒是先找人把本仙我抬走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