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月阁,是伯陵上仙居住的地方,其实这地方一开始并不叫琅月阁,而是叫娴月阁的,之所以后来会改名,与本仙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是我刚刚来到月宫的时候,由于在赤炎兽的肥爪之下,被伯陵上仙所救,因此怎么说也该备一份厚礼,前往人家的府邸道谢,由于本仙向来是个贫穷的仙,所以所备下的礼物委实不能算是厚重,以至于现在都忘记了当时送给伯陵一件什么不入眼的玩意儿。
只记得那个时候,我揣着怀里的礼盒,在月宫里转悠了大半天,在路上几位仙友的指引下,来到了伯陵上仙的娴月阁,本仙站在门口的汉白玉石阶下,望着门楣上‘娴月’两个字发了一会儿呆,良久都没能反应过来,虽说先前与伯陵上仙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对方的模样长得非常雌雄难辨,但是身为一个男仙,府邸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确实有些不合适。
碰巧伯陵上仙正好从府里出来,因此我都没有经过通传,便被伯陵上仙请到了府中,简单向他说明了来意,再恭恭敬敬的将一份礼物奉上,只在心里想着再与他客套几句,便起身告退,不成想当时伯陵望着我手中的礼物愣了一会儿,才默默伸手接了过去,又向我问道:“方才见唐夜上仙望着我的府门发呆,可是觉着有何不妥之处么?”
其实那时候,我虽然惊叹于伯陵上仙举世无双的好容貌,以及钦佩他高深强大的修为,但与他还不算很熟,仅仅先前见过一面而已,是以在他的面前表现得非常谦虚,即使在心里把他的‘娴月阁’嫌弃成了地上的烂泥,明面儿上仍是一副温雅宽厚的表情,只是向他言道:“没有没有,只是觉着有些奇怪罢了,娴月阁听起来颇像女子的住处,与伯陵上仙的气质显然不太相符。”
伯陵上仙听到这个话,眼睛顿时亮了亮,向我走近了一步说道:“我其实也是这样觉得,老早就想换了,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听闻唐夜上仙是从凡间来的,那儿是个繁华热闹的好地方,想来你的所见所闻应该比我宽广,是以不知唐夜上仙有何想法?”
若不是看到他脸上发光的样子,本仙还以为他同我说得那些话,其实是在讽刺挖苦,对上他满怀期待亮晶晶的眼睛,于是本仙深感伯陵上仙对我的殷切期盼,于是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几个名字,什么‘天华阁’啦,什么‘昆吾殿’啦,可惜伯陵似乎都不是那么喜欢,坐在一方石桌边,面对着我只顾闷闷的摇头。
连着想了好几十个名字,眼见着太阳落山,时间已经过了旁晚,仍是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名字,而且看伯陵上仙一脸认真笃定,似乎也没有打算放我走的意思,于是我有些泄气,望着院中一泓明净的池水,因当时正是傍晚,天空还没有完全黑暗,故而那轮明月倒映在水中的,也只是一道浅浅的影子,宛若一块银白粗糙的玉石一般。
我灵机一动,带着些许侥幸,向他说道:“仙友我住得地方叫作琉璃阁,所谓琉璃,美玉也,看伯陵上仙的这个府邸,中央还建着一处温泉,月亮倒映在水中,正如一块玉石一般,不如就叫琅月阁吧。”
本是一时敷衍,没想到伯陵听了居然很喜欢,第二天就把名字传送到沈丹青的府上,沈丹青那厮生前是个才子,不仅妙笔生花画得丹青栩栩如生,而且还写得一手的好字,因此让他为府邸题名,这种事情再合适不过,而沈丹青当时对于伯陵上仙的美貌垂涎已久,自是欣然为之,还对那座府邸的新名字赞不绝口,只是后来听说是本仙我取得,又立马摆出来一个嫌弃的表情,连带着本仙我一起贬损得一文不值。
由此可见,我与沈丹青之间的深仇大恨,并非是本仙我的心眼儿小,非要与他针锋相对,而是沈丹青自己没事找事儿,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我的琉璃阁不幸被白恒三太子所毁,故而本仙我不得不拖着元喜与元生两个小油瓶,寄居在伯陵上仙的府中,元修那孩子素来老实持重,对于本仙的到来没有什么言语,还很有先见之明的替我们整理好行装,而元清那个小屁孩,与元喜元生相处惯了,对待他们俩自然也没话说,但是他一直对本仙我的敌意颇深,在听到伯陵上仙要与我住在一起以后,那个凶巴巴的眼神,简直是要吓死人。
然本仙是谁,鼎鼎大名的唐夜上仙是也,身为月老,二十年如一日的毁人姻缘,被青鸟姐姐揪出来当着大家的面不知道阴损了多少回,本仙仍旧还能挺着那张老脸,神色不改的参加鹊桥大会,如此脸皮,如此气势,岂是一个小屁孩多盯几眼就能打得破的?
琅月阁中,元清紧巴巴趴在一根红漆木柱上,阴测测的眼神差点射出小刀来,本仙恍若未见,坐在一个石桌旁,面前放着一碟杏仁酥,外加一碟豌豆黄,以一张厚脸皮顶下他所有的攻势,施施然曰:“你们家上仙难道没有教过你,只凭眼神是杀不死人的。”
元清依旧紧巴巴的贴着那根木柱,像是要誓死抱着它,恨恨的语气问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与我们上仙一起睡的?”
本仙侧首望向了他,眉目舒展,笑得很是灿烂:“是啊,你怎么知道?”
眼睁睁看着他的那个小肉手,在抱着的木柱上锤了两下,似有悲恨交加之感,心情愈加畅快,于是又继续补充道:“你们家上仙宽去衣袍,解下了发带,就躺在我的边上,啧啧……那个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元清抱着怀里的那根木柱,眼里噙着一汪泪花,又恨恨的在木柱上锤了几下,感觉起来快要咬碎一口的小银牙。
本仙见着他的这个模样,还想出言逗弄一番,却被一人打断了话:“唐夜上仙很无聊么,在这儿同小孩子一般计较。”
伯陵上仙从长廊中走出来,元清见到立即贴了上去,不再抱着木柱改抱伯陵的大腿,带着哭腔说道:“上仙上仙,唐夜上仙她欺负我……”
伯陵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轻声安慰道:“乖,她刚才说得全部都是实情,去那边玩去吧,我与唐夜上仙还有些话要说……”
经过伯陵上仙的苦心安慰,元清小屁孩的身形更加惨淡了,耷拉着脑袋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恨恨的跺脚离开。哎,往你的那颗红彤彤热腾腾的小心肝上,拼命射冷箭的话,全都是你们家上仙说得,这个元清,你不瞪他,瞪我做什么?
待到元清离开,精神恹恹的走到一棵大树下陪着元喜与元生玩耍,伯陵这才迈步向我走来,说道:“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不知道唐夜上仙想听哪一个?”
我笑眯眯的望着他,回答道:“当然是好事了,坏事我听来做什么?”
伯陵上仙言简意赅,眼里带着笑意道:“青鸟仙使回来了,听闻某人这段时间,又拆掉了两桩姻缘,大发雷霆,正要准备提你过去教育一番。”
我耷拉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那坏事呢?”
伯陵上仙的唇角上扬,似乎在轻轻的笑着:“白恒想要见你,似乎是要商讨赔偿你府邸的问题。”
我扯了扯脸皮,冷静道:“你不觉得你说反了么?”
青鸟姐姐想要见我,然后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踢出府去,这是好事?白恒三太子想要见我,然后打算赔给我一座府宅,让我不至于流浪三界,这是坏事?这个伯陵,净会说一些浑话哄我!
伯陵点了点头,淡定说道:“听闻白恒三太子,生性暴戾残忍,动不动就要毁人修为,碎人仙元的那种,他让你过去与他商讨赔偿问题,只怕一时言语不和,扭断你的脖子就跟扭断树枝一样轻松,你说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觉着与府邸比较起来,还是我的一条小命重要,于是急忙问道:“那怎么办?”
伯陵叹了口气,说道:“幸好青鸟仙使在白恒面前,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他们两个现在都想要见你,你若是先去见了青鸟仙使,在她面前求了情,让她替你周旋几句,说不定你还能避开白恒。”
他说完望着我,眼里依旧带着笑意:“只是不知,唐夜上仙作何选择?”
我在心里纠结了一下,长眉拧成了毛毛虫,半晌迟疑道:“还是去见白恒罢!”
伯陵上仙故作唏嘘,望着我打趣道:“你可想好了,以白恒三太子的修为,你在他的手下,连脚底抹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露出来干巴巴的一笑,无奈道:“如今柳相还攥在他的手上,究竟是死是活,我总要去看上一眼,再把他领回来。”
伯陵轻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般:“你对那个小妖怪,倒是格外的上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