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言与苏怀瑜退亲,这个事儿本是意料之中,却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在本仙意料之中的是,月言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以后,与苏怀瑜的婚事肯定会成为往日的黄花儿菜,然而让本仙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苏怀瑜对于月言退亲这件事情,并没有丝毫的微词与挽留,苏家对于此事貌似也没有多说什么。
退亲,是由江阁来亲自去的,两家人坐在一起,客客气气的喝了一上午的茶,期间江阁老也说了好些个客套话,自然也拉下架子赔了许多不是,本来么,江家这边首先退亲,而且月言也没有说明什么理由,怎么看都是女方这边比较理亏,好在苏家的家主对待江阁老一向敬重,并没有为难些什么,才让退亲的事情顺利且圆满的结束。
那个时候,本仙正‘抱病’在房中休养,小喜姑娘良心发现,过来探望本仙我的病情,只听她说,苏府那边虽然没有什么微词,不过江阁老对于此事倒是有些可惜,毕竟苏怀瑜是万里挑一的好孙女婿,德才兼备而且长得也很不错,若是错过了这个人,日后想要找一个差不多的都很困难,于是还在暗地里劝说月言好一会儿,奈何月言心意已决,吃了秤砣铁了心,想要退亲的决定便是八匹马都很难拉回。
月言如今的心思,其实我很明白,她虽然平时比较柔弱,而且向来没有什么主见,但是好不容易有了主见一回,必是心中已经下了很大的勇气,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断然不会轻易回头,因此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心软与苏怀瑜藕断丝连,连着连着然后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我真正比较关心的是,月言对于宋青的态度,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本来可以旁敲侧击好好问一问月言,怎奈现在江阁老已然回府,本仙就如那过街的老鼠,而江阁老正像是那等待着捕捉老鼠的花猫,想要躲闪避开他都来不及,如何还敢在江府里面乱走?不过月言现在刚刚退亲,心绪肯定惨淡凄迷,宋青的这个事儿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留待着月言心中的情伤渐渐痊愈,本仙我再趁机慢慢的与她说明。
本仙我正闷在房中努力生病,只觉得渝州城的上空,有一道仙力正在逼近,刚刚掀开被子想要站起来,就见房中有道湛青的光芒闪过,一个眉目俊秀的书生从里面走出来,他的手中持着折扇,面容里面含着一抹轻笑,青色蜀锦的衣摆上绣着繁复错杂的仙草瑞兽,刹那之间,满屋的精致珍宝都失去了颜色。
他见到本仙我的模样,眸中的笑意不由加深了许多,抱着双臂站在原地,望着本仙一脸戏谑:“唐夜上仙莫不是下界一趟,沾染上凡尘思了春,如今躺在床上坐月子,连仙友我来了都不知道起来迎接一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仙我在天界的头号大敌,那个杀千刀遭雷劈的对手,沈丹青沈仙君是也。
我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又穿上了下面的鞋子,扯了扯面容,向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仙友我刚才觉着有些疲乏,是以寻出空子休息一会儿,倒是沈兄你不请自来,突然闯进我的房间,不知有何指教?”
沈丹青合着扇子,拿在手心里面敲了敲,说道:“我此行前来本是想问一问,唐夜上仙可知道伯陵上仙现在何处,原先在月宫里想要找他问些事情,却没有见着他的踪影,还以为你知道他的去处。”
我闻言不由有些惊讶,问道:“我前些时日,是曾经见过伯陵一面,他说自己在凡间的公务已然接近尾声,现在看来想必已经完成,怎么,他没有回天界么?”
沈丹青叹了口气,顿时无比发愁,回答道:“连你都不知道他的踪迹,这可要我如何是好?”
沈丹青与伯陵上仙两个人,向来狐朋狗友狼狈为奸,他们两个若是凑到了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儿?本仙不由撇了撇嘴,带着审慎的目光对沈丹青满是怀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伯陵上仙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消失不见那么一次,现在想要找到他是不太可能了,你还是回到月宫里面耐心等着,再过几日,他自然就会回来。”
沈丹青闻言咦了一声,似是十分惊奇:“你不说,我倒还真是没有发现,伯陵上仙似乎确实有这个毛病,也不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干什么去了。”
伯陵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做什么去了,其实这个事情,我也不怎么清楚。
他在我的世界里,从来都是随性而来,又随性而去,看似亲密无间,其中隐隐的,又有一些不可触摸的距离,他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事情,我从来都不想多问他,或许只要我问了,他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然而有些话一旦问出口,与之相应的,有些东西也会随之而改变。
正如伯陵先前所说,凡人向来贪得无厌,得到了火光,还想要得到月亮,若是把月亮捧到他的面前,说不定他又会想要天上的太阳。
我自认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然而对于他,我做不到那样的自认,也没有那样绝对的信心。
我心里明白,若是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会想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倘若当真知道他见了什么人,说不定又会想知道他与那个人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我就是他口中的那种凡夫俗子,其实有时候,细细回想起来,连我自己都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然而,我自己讨厌自己还是小事,哪怕有天这种感情到了极限,让我跑到诛仙台上剔去仙根自杀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日在仙岛海边礁石上说出来的话,一直铭记在我的心间,他不喜欢人类的贪心,不喜欢人类的索取,更不喜欢那些狂妄自大的痴心妄想,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当一个相知相交的朋友,我可以退避三舍,我可以装模作样,但是我不能成为让伯陵厌恶的那种人。
沈丹青问:“伯陵上仙究竟去了哪里,你不想知道么?”
我摇了摇头,又见他十分嫌弃道:“他去见了谁,你也不想知道?”
我望着他的模样,询问试探的语气里面,还带着几分谄媚的期待,像是要拐卖哪家的小孩,回答道:“伯陵上仙又不是小孩子,他自有他的自由,你我只是他的好友,如何有资格干涉他的私事?”
沈丹青撇了撇嘴,轻轻嗤了一声,不屑打击道:“装模作样,口是心非。”
本仙苦涩笑了笑,扯了扯唇角,问道:“看你这火烧眉毛的模样,不知寻找伯陵上仙有何要事?”
沈丹青哦了一声,迈步走到屋子里的木桌边,在凳子上坐下来,还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紧接着跟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来,顺手把那杯水拿在手里,抿了一口。
才听他说道:“伯陵上仙乃是天生的狐仙,当狐狸精的么,都会那么一些媚惑之术,我就想问问,有什么媚术是可以让人忍不住对自己动心的。”
本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不小心被呛到,连声咳嗽了一阵,望着他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莫不是还没有对轻摇上仙死心,想要在幻境里面趁人之危,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沈丹青展开折扇,挡去了飞溅的水花,轻飘飘的眼神望着我:“你那是什么反应,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咳咳,本仙对天发誓,我对沈丹青的意思并没有半分的曲解,他那个人向来是个厚颜无耻的,什么样的缺德事儿干不出来?只是轻摇上仙再怎么说,还是止阳宫里面的上仙,他若是因为人家犯了点事儿,暂时落到自己的手里,便要以公谋私,对人家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将来轻摇上仙追究起来,沈丹青这厮势必要上那诛仙台上走一遭的。
本仙我拖着一个凳子,向他挪近了一下,语重心长道:“沈兄,其实事情是这样,轻摇上仙虽然仙姿卓越,但天上比他容貌好,仙品无可挑剔的,这样的男仙多得是,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丹青深受感动,紧紧握着本仙我的手,回答道:“其实你说得我都懂,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错过了这一棵垂杨柳,仙友我又找到了一棵歪脖子树。”
我的目光定定望着他,扯了扯唇角:“可否知会仙友一声,那棵歪脖子树是谁?”
沈丹青的一副清雅嘴脸,笑得败絮尽显,简短回答道:“容羽上仙。”
我去!这厮的过去是有多么凄然惨烈,作什么非要自找罪受,原以为他只是随便喊着玩玩,因为初次见到容羽上仙觉着新鲜,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居然又喜欢上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冰块苦情脸。
只是以狐媚之术,勾引天宫的上仙,这个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