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章 情不自禁

天上的云彩慢悠悠，像是洁白的鱼儿水里游。

渝州城外的一个小湖上，我与月言坐在中间的凉亭里，四周菊花盛开，午后灿烂的骄阳下，金灿灿的颜色差点晃花了人眼，月言在我的对面一声不吭，我在月言的对面不敢吱声，默默无言了一会儿以后，才伸出手去拎起石桌上的一个水壶，给月言跟前的瓷杯里添些茶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月言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闷声不吭的低下头去，我的心里有些发虚，见着月言这副模样，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她的心，只得默默拎回了手中的茶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心情忐忑的端起杯子，稍稍抿了一口茶水。

这是我们今天喝下的第十杯茶水，在等候苏家公子的过程中，然而十杯茶水已尽，依旧没有看到我们正在等待的那个人，那个主动给江家送去请帖，说要邀请月言出来游玩的人。

我默然半晌，觉着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再不出声，想必月言会坐不下去直接离开，那么本仙我费尽心机想要撮合的姻缘，岂不又是鸡飞蛋打全都泡了汤？

于是我握拳轻咳了一声，尴尬解释道：“那个……苏家公子可能有事在路上耽搁了，做生意的么，突发的事情多得很，我们要体谅他的难处，月言你说是吧？”

月言看向了我，神情里显得有些落寞，也有些疲惫，还是点头嗯了一声，那个模样要多乖就有多乖。

啧啧，本仙我先前说什么来着，月言就这点特别好，我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一点怀疑都不带有的，简直能乖出来一朵小红花，天底下哪里能找出来这样的好媳妇，苏怀瑜那个笨蛋还不快点过来，别怪本仙翻脸不认人，把他们俩的姻缘拆成七八十块，让他一辈子孤独终老悔恨终生。

然而苏怀瑜仍是没有来，本仙我坐在石头凳子上，望穿秋水，寂寞如花，屁股都快生出来一个疮，还是没能盼过来他苏大少爷的半个踪影。

人有三急，当仙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刚刚喝下了十杯茶水的仙，更是忍不住着急，于是我在那个凳子上，坐立难安，斗争了许久以后，才向月言说道：“月言，我有些事情，暂且离开一会儿，你乖乖在这里坐着，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就会回来。”

月言点了点头，本仙我不顾看她脸上的表情，连忙提着衣服就往远处山林里冲过去，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在距离凉亭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让本仙颇有些敌意的熟人。

枝叶掩饰的灌木丛后，宋青潜伏在隐蔽的地方，身上的湛青衣服与旁边的树叶共成一色，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是看不出来那里藏着一个人。

本仙我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来到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唇角，问道：“好看么？”

宋青本来没有什么反应，待听到了我的声音，再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来，见到来人是月言身边的朋友本仙我，立即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来勉强的笑容：“刚才在草丛里面，见着了一只蛐蛐儿，正想要抓过来送给阁老，不成想能够在此处遇到姑娘。”

听听，这厮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睛的，何其奸诈，何其狡猾，本仙我站直身体，不由冷笑道：“只怕公子前来，眼里面见着的不是蛐蛐儿，而是一只漂亮的花蝴蝶罢！”

宋青听我这样说，渐渐收敛了笑容，他默然半晌，才低下头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月言……”

他居然承认得这样干脆，本仙倒是有些意外，于是挑眉问道：“你当真喜欢月言？”

宋青点了点头，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有些审慎：“这世上的话说出来容易多了，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的真心？”

宋青默然片刻，才淡定道：“我生性喜好习武，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些个文房墨宝，诗词歌赋什么的，这些年来，一直辛苦钻研，与阁老相知相交，还专门为此考上了文秀才，只是为了能够多看月言一眼，你觉着这样的程度……算不算喜欢？”

算，自然算，能够为喜欢的人，上天入地下火海，去做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勉强自己成为一个合适的人，而且还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能不算是喜欢么？

我默默无语，不知道是该佩服宋青公子的勇气与毅力，还是应该指责他的不厚道与别有居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月言已经有婚约了，而且与她有婚约的那个人，还是你的好朋友，苏家公子苏怀瑜？”

这个事儿果然是宋青的软肋，一提到月言与苏怀瑜的婚约，宋青立马变成了秋天霜打蔫了吧唧的茄子叶，他低下了头，黯然道：“我知道……”

本仙有些唏嘘，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样做？”

宋青沉默了一会儿，哑然回答：“我……我只是想多看一看她，又没有破坏她与怀瑜之间的感情，更何况她也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意……”

何其痴情的种子，奈何看上了已经有主的红花，本仙我有些叹气，语重心长道：“既然知道你们两个不会有结果，何必再继续这样下去，给自己增添烦扰，若是让旁人家知道了，还会给月言带来麻烦。”

宋青闻言，脸色不由黯然了下来，默然道：“我……我都知道……”

他低着头，语气有些艰涩：“可……可就是忍不住，想知道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唉，这世上的情事本来就是如此，你爱她，她又爱着他，极少的机会能碰到一块儿去，若是两情相悦，彼此间的心意能够达成一线，那可真是上天保佑，月神她老人家亲自牵上的姻缘。

月言在苏怀瑜这边，凄风苦雨，尚且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宋青公子这里，整天默默守护，明知道两个人前景渺茫，依旧不改初心，始终如一。真不知道是该说月言这丫头命好还是不好了，不过，本仙在心里面私想着，若是苏怀瑜这边真的不靠谱，把月言配给宋青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本仙打定注意，于是看向宋青问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月言？”

根据小喜姑娘先前所说，宋青公子在渝州城还是挺受大家小姐们欢迎的，而月言虽然模样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得上一个闺秀中的才女，但是性格软弱可欺，做起事来犹犹豫豫，实在算不上有多出彩，怎么就得到了宋青公子的喜欢？

宋青回答道：“这个……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宋青的小时候，也就是月言的小时候，那个时候，宋青还是一个淘气使坏的小少爷，而月言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性情与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即使受了欺负，也是闷声不吭不敢说出来，顶多就是放在心里闷闷不乐几天，总之一个是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一个是任凭揉捏的小绵羊。

一开始，宋青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整天跟在他们身后，连一句话都没有的，长安来得小姑娘，即使有时候会看到她的存在，也只当她是一个压根没有人理会，于是只能跟在他们后面的跟屁虫，但是有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发现了这个小姑娘的不同，并且从此以后，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未曾离开。

那是一个盛夏，小宋青陪伴父亲来到江府，正在花园里玩耍的时候，见到草丛里窝着一只兔子，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童，故意使坏的恶魔心理一上来，于是举着手里的宝剑追着兔子满园跑，最后一个流星飞剑把兔子钉死在一个木桩上，小魔王收了自己的宝剑，正拎着兔子腿得意洋洋时，身后稚嫩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

原来这个兔子并不是一般的兔子，而是月言亲自养出来的兔子，见到心爱的宠物被打死，月言的哭声止不住，宋青自知闯了祸，连忙把兔子尸体还给月言，月言见到鲜血淋淋的模样，抱着怀里的兔子，坐在花园角落的一个石头上，哭得更加凄惨了。

宋青生怕她的哭声招来了大人，于是只能陪坐在她的身边，摆出大哥哥的姿态，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哄着她，怎奈这个小绵羊，平时看着温顺和气，没有什么脾气，一较真起来却是比谁都难对付，于是宋青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把月言丢在花园里，一个人灰溜溜的跑掉。

从江家离开以后，宋青心怀忐忑，生怕哪天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情，拎着他的耳朵到江府致歉，然而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宋青这才确信月言并没有告状，于是纠结的内心稍微放了下来，紧接着，该怎么弥补自己的错误，哄好那位被自己伤害的小绵羊，成了小宋青无比心烦且忧愁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