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几个人,在大街上转悠了半天,又在酒楼里用过了午饭,又在大街上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晚间。
大街的两边挂满了花灯,五颜六色,上面还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这边绘着鸳鸯牡丹,那边又绘着美人香扇,周围人声熙攘,观看花灯的人们纷纷涌上了街头,才子们手持折扇,站在花灯底下猜灯谜,佳人们拿着一张丝帕,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情郎,眼波中蕴含着脉脉的情意,一张张美人脸面映在灯火中,宛若天际璀璨绚丽的晚霞。
本仙我与月言走在后面,望着前面的三个人影,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路过,手中各自提着一个花灯,欢呼雀跃撞过好几个行人,愣是在拥挤的队伍中撕开一个口子,随即又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
我带着月言避过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来到苏怀瑜的不远处,只见孙姿娴一手挎着宋恒的胳膊,一手扯着苏怀瑜的衣服,生怕他们两个跑掉了似的,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望着一盏金鱼灯笼道:“苏家哥哥,你快看,那个灯笼好有趣。”
本仙不由冷笑,那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全都众星拱月般伺候你这位大小姐,虚荣心理得到满足,便是看到了一只吊额母大虫也会觉得有趣,只是不好意思,你右边扯着的人是我家月言的未婚夫,今儿是个好日子,他还得陪我们月言赏花灯培养感情,实在没有闲心搁这儿陪你浪费时间,给月言心里添堵。
想到此,我拉着月言很是费力的挤到苏怀瑜的身边,喊道:“苏公子……”
月言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道我叫住苏怀瑜想要做什么,于是怔怔的望着我,露出一副完全蒙住的表情,本仙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这个江月言,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怎么一到了苏怀瑜的面前,就变成了这个怂样儿?
孙姿娴他们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望着我们,苏大公子这才终于想起来被自己抛下的未婚妻,这个精神实在是感动天地,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低着头道:“抱歉,刚才走得急……”
本仙简直感激涕零,面对着苏大少爷的良心发现,差点就给他送上去两个膝盖骨,正想说话时,又听孙姿娴尖着嗓子插话道:“哎呀,我们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尽兴了,都把江家姐姐忘记了,姐姐你也真是,怎么都不叫住我们?”
是谁说孙姿娴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脑子的?我看她这说话不是挺犀利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带刺,往人家心口里戳刀子,一刀且比一刀狠,故意说给月言的话,表面听着好像是在关心月言,实际却是在宣告主权,提醒月言知道苏怀瑜为了陪她,兴致过头都把她这个未婚妻给忘记了,如此险恶,如此叵测,活该被拉到十八层地狱里面拔舌头。
本仙我皮笑肉不笑,望着孙姿娴道:“这不是看你们在前面玩得忘乎所以,我们家小姐都没敢站出来打扰么,再说了,街上就那么大块儿地方,且又不是我们江家开的,再有几个人走上去叠罗汉连成环,还让其他人怎么走,便是螃蟹都不带那样横行霸道的。”
“你……”孙姿娴一时哑口无言,倒是苏怀瑜,心知我是在嘲讽他们,顿时意识到不妥,连忙甩开了孙姿娴的手,还不动声色往旁边站了站。
孙姿娴见此更加生气,冷笑道:“江家姐姐可真会教人,有什么话直接在当面说就是了。”
嗯?这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怪罪到月言的头上?本仙不由觉得好笑,回敬道:“孙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在场的各位心里都很清楚,不好意思,以她的性情,做不来这样阳奉阴违背后给人一刀的缺德事儿。”
我顿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道:“倒是孙家小姐你,一开始与我们家小姐打趣玩闹,便是没了分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只当是自己心直口快,没有半分恶意,我们家小姐可曾翻脸过?先前见小姐嬉笑怒骂颇为自得,还当小姐你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不成想心胸如此狭隘,竟连一句玩笑话都经不起么?还是说,孙家小姐只有拿人开玩笑的习惯,没有给人开玩笑的时候?”
月言一看到我们将要吵起来,有些害怕,犹豫看了看我们的脸色,又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再往下说,然而孙姿娴却偏偏不给这个机会,又冷笑道:“是不是开玩笑,你心里头清楚!”
本仙我略显诧异,望着孙姿娴道:“如此说来,今儿孙家小姐所说出来的话,也是别有用心,并不是玩笑喽?”
孙姿娴怔了一下,不由脱口而出:“我当然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是真的……”
本仙闻言,挑眉道:“哦,孙家小姐的意思是,你说出来的玩笑就是玩笑,而我们说出来的就是别有用心,我竟不知这个天底下,何曾有过这样的标准,还是说你孙大小姐的头上,套着一个凡事皆可相信的光环,而我们身上则贴着一个处处惹人怀疑的魔咒?”
不等孙姿娴作出回应,本仙又立即看向了苏怀瑜,言道:“苏少爷可曾听清楚了,孙家小姐刚才说出来的那样多话,都是在开我们家小姐的玩笑,作不得真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若是因此对我们小姐产生什么误会,那就不好了。”
苏怀瑜握拳轻咳了一声,回答道:“这是自然,刚才,抱歉……”
抱歉抱歉,又是抱歉,抱个屁歉,自己的未婚妻被人编排成那个样儿,你是死人么,连句话都不会说,除了这两个字,小时候家里人没教过你别的么?
本仙望着他那张霜打苦寒叶的脸,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于是立即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看向旁边的宋恒冷冷说道:“烦劳宋家公子以后好好提醒自己的未婚妻,她可能很喜欢开人玩笑,不过,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开玩笑的。”
“哎,你……”孙姿娴一时气不过,还走上前来一步,看她的那个架势,似乎是想与我好好理论,不过又被宋恒拉住了。
宋恒看向我们说道:“抱歉……”
呵呵,又是抱歉,这一天看孙姿娴拿月言开涮,看得挺热闹的,事到临头却只会说一声‘抱歉’,也是,月言是谁,一个软趴趴的小绵羊,纵使受了欺负,也不会说些什么,只会忍气吞声不会给他们带来一点儿麻烦,可若是得罪了那位娇生惯养的小辣椒,指不定事后要怎么求爹爹告奶奶的哄她呢!
孙姿娴被宋恒拉到一边,那个烂嘴还不知道清闲,又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江家姐姐可真会下人,主子还没有说话,做下人的都快爬上天了。”
呀?本仙我生前再怎么说还是唐国公府的大小姐,便是现在没有成仙,好好站在她的面前,只怕就是她的祖宗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给我行礼,何时轮到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指指点点,还说本仙我是什么下人?
月言一开始还在劝我,闻言也看向了孙姿娴,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客气道:“孙姑娘,她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们家的下人,还请你以后也不要拿她当成下人看待。”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人都愣在当场,他们看着月言的表情,就像见着她生吞了一只毛毛虫,本仙不由在心里冷笑,因为欺负一个人习惯了,所以连看热闹的人也习惯了么?可知道纵使是绵羊,也有忍无可忍反咬的那一天?
宋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见孙姿娴还想说些什么,于是立即把孙姿娴带走了,留下苏怀瑜怔怔的望着月言,良久,才傻愣愣的说了一句:“抱歉……”
本仙我都想哭了,月言的脸上余怒未消,刻意避开了苏怀瑜的视线,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许,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我见孙姿娴与宋恒终于离开,于是连忙打着哈哈道:“对了,苏公子……”
见苏怀瑜望向我,我又继续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们家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月言立即看向了我,伸手拉住了我的袖子,好像还有些紧张,本仙我对着苏怀瑜的俊脸皮笑肉不笑,不动声色找到月言的手,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下来,还很无情的把她向前推了一下。
苏怀瑜微微笑了,向我点了点头,他一笑,本仙我也笑了,根本不看月言的脸,连忙转身逃开,钻入人群中立即消失不见。
我迎风而立,站在渝州城的一座大桥上,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我认识,以及认识我的人。
耳畔传过来一阵轻笑,柳相站在我的身边,出言打趣道:“上仙此番下界,吵架的功夫倒是长了不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