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青是一个月老,一个与我和伯陵上仙都不相同的月老,因为我们掌管的是男女情事,而他负责的是断袖姻缘。
许是见到的断袖情事多了,他自己潜移默化也跟着断袖起来,天宫里仙娥灵姑千千万万,而且都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脸,每到举办仙宴的时候,一个个眼珠子被沈丹青的那张俊脸迷得团团转,然而沈丹青这厮却连瞧都不愿意瞧人家一眼,因为他只喜欢模样好看的男仙,而那些对着他芳心暗许的女仙们,其实很不幸的,全部都被他当作了自己的情敌。
沈丹青对待情敌的态度,其实还算温柔,仅是对人家爱答不理罢了,最过分的一次,发现天界有个小仙娥企图染指他的宝贝轻瑶,他也只是寻到了一个错处,搬出来上仙的身份,把人家打发到距离轻瑶上仙天南地北的仙岛上抄写经书,女仙们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因此平常极少出现在他的面前,而那些能到得了他跟前的女仙,比如本上仙姑娘我这样的,也时常被他的毒舌贬损得一文不值,与他两厢生厌不共戴天。
不过这个沈丹青看人不单是看脸,还要讲究一个内涵,他只喜欢那些身姿清冷、气质出尘的男仙,如同轻瑶上仙那样的,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袍,头上戴着一个束发的玉冠,沉默少言,举止清浅,随便往那儿一站,身后都能自发生出流云三千,最是能讨得他沈丹青上仙的喜欢。
而那些诸如伯陵上仙这样的,虽然容貌长得比较好看,奈何从气质上来说,实在与‘清冷’二字差得天高地远,他也只是放在身边看看,偶尔还会动手占些便宜,满足自己那颗无耻猥琐的贼胆,再过分的举动便没有了,然而远在天上的月亮,总是捞不到手,心里头未免有些遗憾,是以沈丹青与我们在一起,最经常做得事儿,就是望着伯陵上仙的那张脸长吁短叹,听得本仙心中分外灿烂。
见我说起轻瑶上仙,沈丹青立即眉花眼笑,打哈哈道:“我也是刚刚听闻轻瑶上仙他出了事,本来还在心中惊奇呢,原以为你们都不知道,不成想唐夜上仙倒是首先提出来了。”
听他说着话,本仙我心中不由冒出来一个大大的‘呸’字,以沈丹青整天缩在天宫里享福的乌龟属性,天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会是刚刚才听说轻瑶上仙的事儿?
伯陵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据说轻瑶上仙已然被囚禁天牢,只是不知天帝打算如何处置他。”
沈丹青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回答道:“轻瑶上仙怎么说也是位居仙阶高品,而且又是天帝的得力助手,此事也算是止阳宫的一大丑闻了,天帝只怕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他,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想来也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消息。”
我见此说道:“前几日遇到玉磬上仙,他希望在天帝召见商议如何处置轻瑶上仙时,我们月宫能与他们止阳宫合唱一处双簧,堵住各路仙友的口,许能保住轻瑶上仙一缕仙魂。”
轻瑶上仙毕竟是轻瑶上仙,沈丹青曾经心心念念思恋了他那么多年,此番见到他落得如此下场,饶是沈丹青他的品行再怎么恶劣,也未免会在心中生出嗟叹,于是他又叹了口气:“依现在的情形看,也只好希望如此罢,轻瑶上仙的这个事儿,犯得实在太重了一些,想要重回天界是不可能了,能保住仙魂投胎转世,已是不错。”
伯陵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不一定。”
我与沈丹青共同望向了他,又听伯陵继续说道:“轻瑶上仙乃是四位主司命之首,仙性品格无可挑剔,若是把他押上了诛仙台,短时间内,天帝不可能找到与他仙性相同者,到时候主司命位置悬空,止阳宫的命轮亦会受到影响,天下命数也将会有不同的走向,只怕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南郡那么简单了。”
我想了一想,觉得伯陵上仙说得也是,不过还是看向他道:“然而,轻瑶上仙此次犯下重罪,倘若天帝他想压着不处置的话,只怕其他仙友会有不服罢。”
伯陵唇角含笑,说道:“轻瑶上仙这个事儿,其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乃是主司命,更改一个凡人的命数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非要上那诛仙台不可,然而真正让这件事情变得严重的是,他更改了那个凡人的命数,有可能会造成天下大乱的后果,众仙在意的只是那一个后果,又不是轻瑶上仙那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想想,轻瑶上仙在天界口碑甚好,我们仙友也都愿意与他来往,若不是他头上顶个那么重的罪,哪个愿意看他上那诛仙台断去仙根,落得个永生永世轮回折磨的下场?”
沈丹青点了点头,回答道:“说得也是,在下界形势尚未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来天帝都有办法补救,到最后,最坏的那个结果没有发生,轻瑶上仙的罪也就会相应变轻,众仙自然不会紧咬着他的罪状不放,除非是跟轻瑶上仙有仇。”
我想了一下,又问道:“如此说来,止阳宫那边近日是不会有动静的了?”
伯陵上仙点头,又看向沈丹青说道:“近日沈兄大可不必再收集姻缘契,腾出手来只管在月宫里等着,想来用不了多久,止阳宫那边便会找人与你下界处理轻瑶上仙的事情。”
沈丹青连声叹气,顿时无比发愁:“回想本上仙我当年也曾恋过轻瑶上仙那么一段时间,至今想起来,心中的情伤都不住隐隐作痛,天帝应该不至于如此不厚道,专门遣我下凡去看他与别人恩怨情仇,让我去当那棒打鸳鸯的冤大头。”
伯陵上仙轻轻一笑,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伸手拍了拍沈丹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天上的月老,若论偏谙断袖情事者,只怕没有一个能与沈兄你相提并论者,你放心好了,倘若天帝他当真打了宽恕轻瑶上仙的主意,这个冤大头,你是当定了。”
本仙见缝插针道:“是啊,轻瑶上仙再怎么说,你也曾单恋了他那么多年,为人家做那么一些事也是应该,你在这方唉声叹气些什么,莫非是忘了自己当年海誓山盟呕心沥血的誓言么?”
沈丹青撑着折扇,轻飘飘瞥了我一眼,幽幽道:“谁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当初唐夜上仙你在下界为人的时候,整天捧着个破书本念酸词,追着那个叫沈洛什么的犯花痴,最后还让别人家拐跑了,我有没有拿这个事儿嘲笑过你?还有那次你在我的府门前,差点被赤炎兽烤成了烧肉,我有没有拿这个事情嘲笑过你?还有那次……”
听他像倒豆子一样呼啦呼啦全说出来了,本仙我立即跳了出来,愤愤道:“沈丹青,你给我住嘴!”
于是沈丹青立即住嘴了,他转过头看向了伯陵,一张小俊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伸手搭在了伯陵上仙的肩头上,委屈的表情甚是无辜:“仙友我即将下界受那情伤之苦,不知伯陵上仙可愿与我一同,也好时常跟在身边,及时疏导抚慰仙友我悲苦凄凉的心?”
本仙我立刻把他的手拿下去,顺手把伯陵拉到自己的身后,无比淡定道:“情伤这种东西,就应该多受一受,沈兄你就是平时太闲了,才会容易想得太多,早点下界去往轻瑶上仙的跟前,让他在你心上多捅几个血窟窿,那时候你就会明白,诸多情伤,不过是自己矫情。”
沈丹青倒抽了一口凉气,拿扇子指着我:“你你你……”
就在此时,天上飞来一只金色的灵鸟,翩然落在不远处的石桌上,对着我们口吐人言:“天帝有令,宣召沈丹青上仙觐见。”言毕灵鸟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在原地散开消失不见。
现世报来得还真是快,本仙我正想幸灾乐祸,只见沈丹青愤愤举起扇子,在我面前虚晃了一下,轻哧道:“回来再同你算帐!”说着,转身化作一抹青色的流光,朝向止阳宫的方向飞去了。
伯陵轻轻含笑,说道:“沈兄此次去,没有个月,想来不会回来。”
我望了一眼沈丹青离开的方向,满不在乎道:“这我当然知道,他最好年都别回来,我也正好落得个清闲。”
伯陵抿唇一笑,又撇了撇嘴,戏谑道:“如此看来,想让你与沈兄化干戈为玉帛,是不大可能的了。”
我挑了挑眉,露出一个那是自然的表情,望着伯陵又顿住了目光,想了一想,还是道:“你以后,尽量不要让他碰到你,知道了么?”
伯陵一怔,有些迷惑:“这是为何?”
听他这样说,我突然很不是滋味,讷讷道:“沈丹青他是个男仙,你也是个男仙,你又不是断袖,更不喜欢他,与他搅在一起?”
伯陵哦了一声,闷闷道:“那也没什么,在我们狐族,男女都是一样的,其实并没有区别。”
我:“……”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