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氏扑倒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你们司马家仗势欺人,便是我们张家真的欠了你的银子,凭着你司马少爷家大业大,何曾缺过那些银子,非要逼着我们还钱,就是那些银子索性不要了,又能怎么样?”
我挡在长衫兄与秋瑾姑娘的前面,冷冷笑道:“张夫人此言差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里会有你弱你穷便不必还钱的道理,须知我们司马家的银钱也是先辈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难道就因为你们看起来比较穷苦,所以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欺负我们么?”
张易生很是委屈,一边扶着自己的母亲,一边说道:“你们司马家那么有钱,若是今日放过我们一回,权当是撒出去银钱行善积德了,何必对我们母子两个赶尽杀绝?”
本仙我晃悠着手里的破折扇,努力做出一副恶霸的样子来,回答道:“少爷我没有那个善心,没事儿撒什么银钱,行什么善积什么德,何况你们母子两个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仅是给你们银钱,就能代表行善积德了。”
我迈步走到他们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与此同时,张易生与他的老母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少爷我又说道:“今日这个事情,少爷我本没有什么证据,故而不会多加为难你们,不过你们若是真的想要秋瑾姑娘再回到你们张家,就得拿出她与你们张家定亲的证据来,否则就是与本少爷我过不去,至于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们两个心中都很清楚。”
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当恶霸也有当恶霸的好处,在本少爷我一惊一乍的吓唬之下,张家那对母子迫于司马家的淫威,终于肯停止哭闹站起身来,拨开人群灰溜溜的离开了。
何家的正堂里,秋瑾姑娘喜极而泣,与长衫兄双双跪倒在地上,感谢她家少爷我的莫大恩情,如今见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本仙我的心中也挺高兴,临行前还答应他们,待到他们将来操办婚事之时,一定会前来讨要一杯喜酒。
从长衫兄的家里走出来,本仙我离开了司马少爷的肉身,站在桥头上看着他的脚步轻快,似乎由于刚刚做了一件好事,所以心里头很是高兴,他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最终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得不说,一时间有些感慨。
天下之大,凡人千万,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命数,有些人,诚如徐秋瑾与张易生一般,曾有多少个日夜,以为自己就是对方此生偕老的唯一,有多少个年月,以为对方就是自己千回百转寻找的那个人,然而世事多变,人生辗转,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命运将会把彼此推向何种境地。
人生如错,错如人生,我们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今日的选择,会否成为他日不解的遗憾,但是有一件事情,至少是可以确定的,对于自己所爱之人,以及那些爱着自己的人,少一些伤害,少一些辜负,那样即使以后有什么后悔之处,回想起来时,最起码能对得住别人的情意,也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而有些人,诚如张伯与张婶一般,两个人都在的时候,打打闹闹,争吵不休,两个人或许都曾后悔过,然而直到失去了,再也见不到了,方才发现对方的好处来,为曾经的后悔而感到后悔,世间情事千百种,相濡以沫是情,举案齐眉是情,谁能说‘十年生死两茫茫’,‘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情意就不是情?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感情自然也就不尽相同,就比如于我而言,最好的情意不过是陪伴心里的那个人,春花秋月,诗酒风流,坐看世间沧海桑田,任凭流年变化万千,至少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的,就算心意不能相通,也当不负岁月温柔。
这个司马少爷,毕竟曾是本仙我的肉身,与其他人自当有所不同,天上人间走一遭,能够将他拉出歧途,也算是一场难得的机缘,只是不知,这个司马少爷的情意,又会属于哪一种?
我站在青阳县城里的桥头上,上面是行人浩荡,下面是流水殇殇,乌篷船上荡起了双桨,青碧的水面卷起涓涓的波浪,不远处的店铺里刚出了热糕,商贩承转起合的叫卖十分嘹亮,我拿出来几个月前收集到的那张姻缘契,原本就已经薄如蝉翼,现在更是微若声息,一阵微风拂来,吹起我的衣袂飘了飘,那张姻缘契上面的灵力越来越浅,随后破裂碎成无数块,最终消失再也看不见。
柳相站在我的身边,拿着竹笛在手心里敲了敲:“我还以为上仙下来是为促成好事,原来是要拆散这两个人的姻缘么?”
我收回了手,望着远处碧波岸边的一簇红花,漫不经心道:“这世上的情事,有分就会有合,有合就会有分,究竟是促成还是拆散,有什么区别么?”
柳相轻轻笑了起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淡淡道:“也是,如此说来,那两个凡人可要好好感谢上仙你。”
他看向了我,又问道:“适才上仙答应那两个凡人,待到他们成亲之日,会过来喝他们两个的喜酒,可是真的会做到么?”
我沉默了片刻,又回答道:“他们邀请的人,是司马家的公子,答应他们的人,也是司马家的公子,与我何干?”
柳相撇了撇嘴,一张小俊脸甚是无辜,说道:“我还以为上仙你好歹也在凡间待过一段时间,对于这里的人,总该有些不舍和牵念,不能说深刻了,最起码的感情还是有的。”
我偏过头看着他,随意笑了笑,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半开玩笑道:“柳兄敬请放心好了,这里的人,我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柳兄你,可是我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妖怪,便是忘了谁,也不可能会把你忘了。”
柳相微微勾唇,含笑的神情似乎还有些戏谑:“这样说来,小妖岂不是很有面子,能得到唐夜上仙如此青睐?”
听他这样说,本仙我立即露出了一个天下无敌的表情,就差伸出尾巴翘上了天,得意洋洋道:“那是,别的不说,上仙我的功绩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对待朋友倒是仗义的很,天上地下的神仙大多都知道这事儿,你能与我做朋友,日后绝对吃不了亏的。”
柳相不屑的轻哧了一声,很是不客气的打击道:“给个杆子就要顺上爬,上仙你还真是识相。”
我挑了挑眉,反驳道:“上仙我说得都是大实话,并非是在信口开河,来日方长,以后你就会晓得了。”
柳相的神情仍是有些揶揄,最后还是道:“那小妖先在此谢过唐夜上仙了。”
我装模作样,向他摆了摆手:“不客气。”
柳相首先笑了起来,他的面容白皙俊雅,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好看,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又道:“上仙你回答得这样干脆,不怕小妖是坏人么?”
我看向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说道:“我看人一向不会出错的,不过么,以你的修为,即便是坏人,想来也做不出什么样大的坏事来。”
柳相与我对视,明亮的眼眸中潋滟如波,不甚在意的淡笑道:“上仙此言,未免有些托大。”
我依旧望着他,问道:“那么,柳兄会让我失望么?”
柳相的竹笛拿在手里,衣衫雪白,点缀着些许轻绿,看上去很是清新淡雅,他沉默了片刻,又慢慢垂下眼眸,从我那个位置侧目望着他,只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他的语气平静如水:“心怀热忱,而被无情辜负的事情,我也曾经历过,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因此……上仙肯以真心待我,柳相也会竭尽全力,最起码要对得住上仙的这份情谊。”
听他这样说话,我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往下询问时,又听柳相他忽然问道:“上仙完成了这里的事情,马上就要回到天宫了罢。”
我点了点头,只见他正对着我,问道:“不知上仙打算……如何处置白恒?”
如何处置白恒,其实我也不知道,若他是个普通的白蛇小神仙,带回去养着也没有什么,可若他真的是北海龙宫的三太子,那么这个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反正这个小神仙待在人间里,几十年了也没出什么事情,想来再待上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等到青鸟姐姐那边的消息出来,我和伯陵上仙两个,差不多也就该知道如何处置小白恒了。
于是我向柳相说道:“此事我需要前往月宫禀告青鸟仙使,至于白恒么,只好暂且将他留于下界,有劳柳兄照看了。”
柳相点了点头,问道:“上仙此次离开,不去与他道别么?”
我摆了摆手,回答了一声:“不用了。”
柳相见我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由莞尔:“上仙看上去有些着急,是急着赶回去做什么事情么?”
本仙我顿时愁容满面,刚刚拆散了一桩姻缘,当然是急着赶回去找青鸟姐姐请罪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