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老夫人的询问,秋瑾自然说不愿意,紧接着又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可是我与他定有婚约是事实,若是他们不肯退婚,我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何老夫人回答道:“此事你不必担忧,暂且在我们家住下,我看他们还敢来此抢人不成?”说着话,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长衫兄,说道,“文轩,你去收拾一间房子出来,让徐姑娘暂时住着。”
长衫兄点了点头,又说道:“娘,你累了吧,还是躺下来歇息一会儿吧。”他看向了秋瑾姑娘,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安慰自己的娘亲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何老夫人病疾在身,刚才又出去伤了一下神,现在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于是秋瑾姑娘扶着她走向内室,伺候她躺了下来,再次出来的时候,只见长衫兄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花圃出神,秋瑾迈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默默无言。
良久,长衫兄才看向了她,又慢慢低下头去,英俊的面容间显得有些腼腆,似是自言自语般:“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自己……”
秋瑾姑娘一怔,抬头看向了他,这时候长衫兄也转过身望着她,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秋瑾姑娘上前一步,扑倒在长衫兄的怀里哭了起来,屋檐下,回廊里,一对苦命鸳鸯脉脉伤情几许,本仙我隐身站在栽满花草的院子里,望着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心里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酸楚。
孤身回到司马府,柳相正坐在一个石凳上,而白恒则趴在他的腿上睡觉,我迈步走了过去,只见柳相伸出手理了理白恒散落下来的墨发,沉默无言,动作轻柔而爱重,便是不明内情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以及对于怀中人隐藏下来的情意。
柳相发觉到我的存在,立即顿住了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缓缓合握着,又不动声色收了回来,看向我淡淡笑道:“上仙何时回来的,站在那里作什么?”
我朝向他们走过去,站在石桌边回答道:“刚刚回来,见白恒正在熟睡,便没敢过来打扰。”
柳相垂下了眼眸,他望着白恒说道:“适才在外面玩闹许久,他觉着有些累了,故而想到在此歇息片刻,不成想竟然睡着了,不过我们都已隐去身形,这府里的人看不到我们的。”
我也看了白恒一眼,又看向柳相问道:“柳兄看起来很喜欢白恒,仅仅是因为他与你的故友相似么?”
柳相闻言抬头望着我,静静说道:“上仙以为呢?”
我以为柳相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白恒,其实就是自己从前的好友,我以为柳相对于白恒的感情,绝对不止是朋友那样简单,然而这样的话,又如何能问得出口?
他到现在还是与我打哑谜,想来心中有事不愿意与我说明,我虽对他人的秘密不甚感兴趣,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与他说在前头,于是我挨着石桌坐了下来,看了看白恒,见他正在熟睡,想来应该听不到我们的对话,这才向柳相说道:“不管为何,你都应该清楚,你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他的心里,你只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兄长,你对他的诸多心情,我想他应该不会懂得。”
柳相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上仙也是如此么?”
我一愣,不明所以反问:“什么?”
柳相低低的笑了笑,回答道:“那日小妖无意中路过青阳县城,觉察到有很重的仙气降临,循着气息找到两位上仙,不知上仙你对那位红衣上仙,又是何种想法?”
这个柳树精,原来一开始就是冲着本仙我来的,我还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随便从山头上抓了一个山精妖怪过来,就是白恒三太子他的故交好友了。只是这个柳相的道行尚浅,以本仙我的修为,应该不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才是,就算我最近凡间东西吃得多了,坏了那么一点儿仙根,凭伯陵那个死狐狸的敏锐嗅觉,莫非也不知道我们的身边潜伏着一个妖怪?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柳相出言解释道:“那位红衣上仙,先前想来已经发觉我的存在,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自嘲苦笑般,“以小妖我现在的本事,想要对你们天宫的上仙不利,明显还欠些道行,故而那位上仙并没有说明,也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说来也是,伯陵那个死狐狸向来心宽,对待什么事情都随随便便,先前的那个白恒,若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无处可去,想来他也不会告诉我,司马府的莲花池子里藏着一个小水神。这事儿能怪人家不?还是要怪自己的修为太低,活该当个睁眼瞎,本仙我在心里面立下重誓,一定要好好修行,将来终有一天打遍天下无敌手,任那些个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没有一个能逃脱本上仙我的法眼。
柳相默默无言,斟酌了一会儿,又忽然说道:“不过那位上仙,似乎与常人不同。”
废话,伯陵上仙乃是天生的狐狸精,落在地上就是一个神仙,当然与常人不同,然而我还是问:“哪里不同?”
柳相的神色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依小妖看,他好像还没有长大……”
噗……听到他的回答,本仙我很不厚道的笑出声来,不是本仙我品行恶劣幸灾乐祸,不顾与伯陵上仙的深切友谊,而是这个小妖怪的说法实在太精辟有趣,不知正在天上趴着的那个死狐狸,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会不会在一怒之下,跑到下界来与他拼命打架。
我努力收敛了笑,立即正色道:“休要胡说,伯陵上仙少说也有两千年的修为,哪里没有长大了?若说他没有长大,只怕你我还是茫茫天地间的一粒灰尘罢!”
柳相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说得也是。”
他顿了一顿,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小妖倒是听闻,天狐一族向来比其他狐族长得慢些,即便是两千年的道行,搁在族中也只当是少年一般对待,那位上仙若是出身天狐,应该也不无可能。”
什么不无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天狐族人寥寥无几,而且仅剩下的一些个小狐狸,也住在蓬莱仙岛上不曾露面,因为天狐极为娇贵,生存条件十分严苛,若是得不到很好的保护,甚至生下来就会夭折,而且他们的骨子里还带着一股傲气,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见到什么人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与伯陵上仙相知相交二十多年,我倒是没有见过他身上还有这种臭毛病。
本仙我之所以会那样肯定,是因为听闻他们族中还有一项禁令,若是没有狐王的允许,天狐族人是不得离开蓬莱仙岛的,更何况还像伯陵上仙这样,在月宫里头当个什么月老?
伯陵他虽然有时候想法与常人不同,但他终究是个狐狸精,你不能要求他像个人那样想事情,但若因此就说他还没有长大什么的,这未免就太可笑了,如果说他没有长大,那本仙我成什么了,这二十多年来,整天与伯陵上仙混在一起,当我是个专门带小孩的老太太么?
我正在想着,又听柳相问道:“上仙先前不在,可是去往天宫了么?”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见他慢慢笑道:“看来上仙很快就可以完成这里的事情,离开凡间了。”
我刚想承认,又看到了趴在他的腿上熟睡的白恒,想到伯陵已经回到月宫许久,不知青鸟姐姐那边有什么反应,若是这位白恒真的是月神她老人家的坐骑,那么迟早有一天都要回天界的,于是看向柳相问道:“若我想带他走,你当如何?”
柳相怔了一下,又淡淡笑了,他伸手在白恒的墨发上摸了摸,回答道:“这孩子留在凡间,不过一方莲池里的小小水神,若是能有那个福气,随上仙去往天界,自然是一件好事。”
我不由挑眉问:“你忍心放他走?”
柳相低下了头,淡淡说道:“诚如上仙所说,我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兄长,我对他的诸多心意,他也不会懂得,既然如此,有何不忍心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看向了我,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原来上仙一直都在试探于我,看我是不是真的与这小神仙早就相识,是我大意了么?”
我对上他的视线,问道:“若是如此,你要如何回答?”
柳相他有意避开了我的目光,不甚在意道:“你我早已心知肚明,无论怎样回答,都不重要了。”
他没有否定,而是选择默认,本仙我有些意外,问道:“你不怕,我真的把他带走?”
柳相的神情依旧浅淡,纯良无害般:“倘若真的到了那么一天,若是有可能的话,柳相希望上仙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随口问:“什么事情?”
他的语气平静,不带迟疑的:“连我一起带走。”
见到我一副完全呆住的模样,他又笑了笑,恍若明媚春风般,微微倾身向我接近,小眼神晶亮无比,还带着些许的诱惑:“小妖可以养活自己,还能帮上仙打理府中的事物,上仙真的不用考虑一下么?”
望着他那张迷死人的俊脸,他家上仙我,顿时噎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