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阳宫,是天帝以及诸位司命上仙居住的地方,因天帝与我们的上仙常羲女神乃为兄妹,怎么说也挂带着那么一层亲戚,故而止阳宫与我们月宫的关系向来不错,连本仙我在各位司命上仙那里也能混出个脸面。
从下界返回天宫以后,我驾着云头直接来到了止阳宫,止阳宫内外仙友云集,想来又是天帝他老人家有什么重要的事物来商议,宫殿门外各位仙友翩然从云头上落下,宽大曳地的衣袍,掠起了滚滚仙雾,我站在止阳宫的外头,远远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正是我与伯陵上仙共同的好友玉磬上仙。
于是连忙上前迎上去几步,向他抱拳施礼道:“玉磬上仙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玉磬上仙见到来人是我,停住脚步微笑道:“前些时日还去月宫里寻找你与伯陵上仙喝酒,却听其他仙友说你们二人都不在天宫,我还当是唐夜上仙你把伯陵上仙拐带走了,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玉磬上仙乃是凡人修道飞升上来的神仙,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他曾经是个道士,清静无为,淡泊寡欲的那种道士,然而一副超凡脱俗的清雅面容里面,却时常带着厚颜无耻猥琐恶劣的败絮嘴脸,脑子里装着的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当年天帝他老人家是否看走了眼,怎么会让这样的小道士偏偏成了仙?
我扯了扯面皮,嘿嘿赔笑道:“哪能呢!伯陵上仙绝代风华,岂是我想拐带走,就能拐带走的?”
玉磬上仙轻轻哼了一声,他朝向我走过来,说道:“这种事情你知道就好,好歹你我仙友一场,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伯陵上仙的品性你我都很清楚,不要抱着无谓的希望,最后落得个凄凉光景。”
我的脸上带着笑容,向他再次抱拳施礼道:“那是自然,多谢玉磬上仙好意。”
我放下了手,又看向来来回回的仙友们,出言问道:“这么些个仙友齐聚于此,而且都还行色匆匆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天帝他老人家又有什么指示么?”
玉磬上仙叹了口气,回答道:“指示什么的倒是没有,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少说已有半个月了,天界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唐夜上仙竟然都不知道么?”
这些天本仙我一直都待在下界,青阳县司马公子的身体里面,自然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然能让天帝的止阳宫都炸开了锅,于是开口询问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下界公务,已有许久未曾回到天宫,确然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何事,不过看你们这匆匆忙忙的样子,想来这个事情定然不小罢。”
本来以为是与常羲女神有关,不料玉磬上仙显然还不知道月神的事情,他默默望着我,又垂下了眼帘,唏嘘惋惜道:“前些时候,止阳宫里的命轮出了些问题,轻瑶上仙奉天帝之命,下界匡扶一位将候之子的命数,然而有谁能够想到,轻瑶上仙他……他居然对那个将候之子动了情,以一己之力擅自更改命途,闯下如此大祸来。”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本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其实那位轻瑶上仙,我曾经有幸见过几面,一个仙姿淡雅、清净无为的神仙,长着一副清冷孤绝、淡漠疏离的脸,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十次有九次是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站在天宫的玉栏边望着万千云雾浩渺。
我与轻瑶交往不深,只记得他不甚爱说话,不过人倒是很容易相处,不曾听过他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地方,甚至还有仙友这样说过,这天上地下的神仙里,只怕没有哪一个能比轻瑶上仙更加温顺随和的了。
十几年前,沈丹青得见轻瑶上仙的仙容,被人家绝尘临仙的气质所倾倒,还曾写过无数首酸诗送到人家的府中,本仙我与伯陵上仙也直接间接的在中间当过月老,可惜轻瑶上仙属于神仙棉花糖,软乎乎的极难对付,任我们再怎么努力牵线搭桥,他始终都没有什么回应,最后只在沈丹青送诗的时候,又把那些诗作原封不动的,全都送还到人家的府中。
在天界,男子断袖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只是比男女之间的情事少见而已,不像是凡间里面那样禁忌,本来么,仙家讲究个清净无为,自然为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任由事态演变发展才是顺从天意,至于这等断袖情事,自然不会多加在意,不过被一个男人当作姑娘追求,是个男人心里头终究都会有不舒服罢,本仙我可从小道消息里听说,南海那位清闲龙王,看上了北海家的二太子,最后被二太子拔掉了几片龙鳞,还额外打断了一条腿。
然而,面对沈丹青情意绵绵的追求,轻瑶上仙并没有太多言语,也没有一丝不悦的迹象,甚至在以后的相处中,见到沈丹青伯陵上仙我们三个人,依旧客客气气的颔首示意打招呼,当神仙的脾气能好成这个样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然而这位顺从而又好脾气的神仙,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男子,甚至做出如此违逆天意,更改凡人命数的错事来?
然而,对于这个事情,本仙我还有其他的疑惑,于是问道:“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而已,便是真的更改了命途,能有什么大的变故,看你们这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莫非是要天塌下来了不成?”
玉磬上仙握拳轻咳了一声,回答道:“天上的天倒是没有,不过再任凭这么发展下去,凡间的天,想来用不了多久,差不多就可以塌下来了。”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挑眉问道:“这么严重?”
玉磬上仙指了指来往天门的诸位仙友们,一个个的脸上都带着焦灼之色,有的刚出了天门,便一头扎下凡间,去匡扶修改自己负责的命数去了,有的拉住了这个仙友,又扯住了那个仙尊,焦头烂额、费尽唇舌请人家配合自己理清已经发生混乱的命轮,除了我身边的这位,每一个看上去都挺忙的。
他挥了挥衣袖,慢悠悠道:“你说呢?”
更改命途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比如轻瑶上仙这次吧,那个将候家原本是要满门抄斩的,但是由于轻瑶上仙擅自改掉了那个凡人的命数,导致那位将候之子从天牢里面逃了出来,之后占山为王,招兵买马,直至最后引发出一场兵戈之祸,到时候所要受到牵连的,就不只是几个凡人那样简单了。
有的人,原本可以家庭幸福,妻儿美满,却因一场战事,家破人亡,晚景凄凉;有的人,原本应该平平无为,碌碌一生,却因参加了那场战事,加官进爵,青史留名……这都是命轮规定以外的事情,唯有诸位司命上仙,乃至整个天界同心协力,才能将混乱的命轮修补过来。
望着止阳宫里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本仙我不禁有些感叹:“从前见着这个轻瑶上仙,也是个极其冷静明白事理的主儿,居然会犯下这样的大错,真是……”
玉磬上仙依旧很清闲,幽幽道:“其实轻瑶上仙作出这个决定之时,想来也不知道会有如此大的变数吧,所以才说,世间最是堪情苦,从他的这个例子里就可得到教训,情这么一个字,是沾也沾不得,碰也碰不得,一碰就要出事。”
我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这个玉磬上仙,也不看看与他说话的是什么人,本仙我就是专门牵扯情事的,世上的人都如他一般这样想,还要我们这些月老作什么,不过想到玉磬上仙乃是一个道士,整天清规戒律半点油水都沾不到,更何况是他口中沾也沾不得,碰也碰不得的情事,心里便也释怀许多。
我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仙友们,问道:“也不知道天帝他打算怎么处置轻瑶上仙,想来应该不会轻恕吧。”
玉磬上仙点了点头,回答道:“轻瑶上仙据说已然被囚禁起来,他的这个罪过,最少也得上诛仙台,剔去仙骨,打下凡间生生世世受苦……”
我又叹了口气,说道:“再怎么说,也是同在天宫的仙友,到时候还请玉磬上仙说说情罢。”
玉磬上仙微笑道:“唐夜上仙纵使不说,我们自然也会这样做的,不过,此次轻瑶上仙犯下大错,对于三界六道的影响很大,若是我们止阳宫维护太多,其他仙友不免会觉得天帝包庇下属,故而到时候还请你们月宫的仙友相助,毕竟轻瑶上仙一事,受到最大影响的是世间的姻缘冥事,连你们月宫都出面说情,想来其他的仙友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我拱手回答道:“大家同为仙友,理当如此。”
玉磬上仙又问道:“你适才说最近一直都在下界公务,不知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
我哦了一声,回答道:“此番下界时,遇到了一桩难事,不知玉磬上仙可否助我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