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生见到她的时候,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慢吞吞站起身来,望着秋瑾十分尴尬的一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的道:“秋、秋瑾……”
秋瑾姑娘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平静的望着张易生,并没有拿出刀子来与他拼命,她的身形看上去很是惨淡,让本仙我的心里也甚是酸楚,依旧望着张易生淡淡道:“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现在我就在这里,你说吧。”
张易生的神色局促,显得有些慌张,望着秋瑾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道:“秋瑾,我……”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个躲躲闪闪面色难堪,一个坦坦荡荡泪流满面,望,也只是那么简单的望着,然而其中夹杂着的情意,便是本仙我一个局外人,都不免觉得有些凄凉。
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温柔体贴的邻家哥哥,原本以为两人能够相濡以沫,执手到老,到现在却忽然间发现,原来全都是自己做出来的美梦,自己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落在那个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笑话非常好笑,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而笑着笑着,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倾落下来,她的声音绝望而难过,然而却是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哽咽,出言问道:“吴妈说,她告诉你我被少爷派出去做事,走在路上可能会出事,她说得都是真的么?”
张易生不知道她有何用意,然而今时今日,又不可能说谎骗人,只能迟疑着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紧接着,又听秋瑾姑娘近于自嘲的一笑,又问他:“既然明知道我出事,你都不担心我么?”
张易生的脸色大为难堪,若是没有梁彩蝶姑娘在身边,他自然会说担心,可是此情此景,那个花蝴蝶般的姑娘,如今就站在他们张家的屋子里面,满脸无辜,单纯善良,望着他们两个,就像一个掉入狼窝里面的小绵羊,若是说出了这个担心,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待会儿要怎么向小绵羊交代,才能树立出自己深情不移的形象来。
张易生没有回答,他老娘却首先跳了出来,张李氏从屋子里走出,掀开一块布帘望着秋瑾,皮笑肉不笑说道:“你与我们张家住在一起,算是易生的半个妹妹,你出了事,我们易生心里,当然是担心的。”
这句话说得好,一下子就把秋瑾姑娘从准儿媳打成了干闺女,秋瑾姑娘看向了她,眉目里面含着绝望,露出凄然一笑,怔怔的问:“大娘,你刚才说什么?”
张李氏英明神武,不惧不乱:“我说你自从没了爹娘,我们家易生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若是出了事情,以我们易生的善良品性,自然会担心的。”
秋瑾姑娘冷冷一笑,咬着牙反问:“妹妹?”她的双眼通红,直勾勾望着张李氏,看上去已经激动愤怒到极致,手指颤抖指着张易生,强压着怒意问道,“你说他一直,都把我当成妹妹看待?”
张李氏稳如泰山,堪比军中坐镇的大元帅,冷静回答道:“不然你以为呢?”
她这么冷静,张易生立即不冷静了,连忙向她走近了几句,不忍心道:“娘……”
张李氏一个眼刀射过来,张易生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处,紧接着又听张李氏说道:“我们念你从小没有爹娘身世可怜,因此才会与你住在一起,易生这孩子向来心软和善,若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也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今日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你只要记着,我们家易生真正喜欢的人是梁姑娘,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他们了。”
秋瑾姑娘气得浑身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说不出话,本仙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迈步走到秋瑾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看向张李氏微笑道:“张夫人此言差矣,不是秋瑾非要纠缠你们家的少爷,而是你们家的少爷一直为难秋瑾,你不知道么?”
趁着张李氏打量我的功夫,本仙我又说道:“前些时日,在下把秋瑾派出去做了些事,令郎一直在我们家门口等候,看守后门的下人赶都赶不走,秋瑾办完事情回来以后,得知令郎曾经三番五次找过她,于是才会来到这个地方看看,不成想正遇到令郎为梁姑娘慷慨解囊,于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令郎。”
我握着折扇,往手心里敲了敲,看向张易生问道:“这位兄台前些时日曾说,由于秋瑾已经数日未归,令堂有些不放心,于是让你找到司马府看她是否安好,又说令堂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不知令堂的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张易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的辩驳说:“胡、胡说!我娘的身体一直好好的,从未有过病症。”
本仙我勾唇一笑,慢悠悠回答道:“兄台此言差矣,那日你去寻找秋瑾,在下就站在府中的后门,一直把你们的话听得很清楚,兄台那时没有银钱为令堂看病,还向秋瑾要了一些银钱声称找大夫,然而转脸兄台就去城里的铺子里,买了烧鸡,又买烧肉的,你们三个人当天晚上,在这个房子里吃得好生欢乐啊。”
秋瑾闻言看向了张易生,蕴含着泪水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张易生的脸色更红了,看那个架势想要把本仙我生生掐死,愣是嘴硬反驳道:“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我记得那个时候,秋瑾还让你过个三两天再去拿银子,如此说来,这样的事情,张少爷也是不知道的了?”
张易生属于小乌龟,自己遇到事情不敢吭气,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张李氏,张李氏冷哼道:“我们张家什么时候要靠一个乡野丫头养着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易生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初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现在却来全盘否认,本仙我也不指望这对母子能有什么觉悟,意识到自己的厚颜无耻能在嘴下留点德了,于是敲着折扇问道:“既然这样说,张少爷从来不知道要去寻找秋瑾拿银子的事情,那么这些天来,你们家的张少爷到我们府里找秋瑾做什么?”
张李氏坚持道:“方才我已说过了,我们易生一直把秋瑾当作妹妹看待,当哥哥的去看望妹妹,有什么不妥的么,哪个是要找上门去要银子了?”
本仙我恍然大悟,心里感动得不行:“没想到,你们张少爷对待秋瑾,居然这样的情深义重,既然如此,在吴妈告知张少爷,秋瑾可能在路上出了事情,张少爷一没慰问,二没寻找,买得这些个东西,是要庆祝秋瑾她出了事,从此你们全家就可平乐安稳了么?”
张李氏一时哑然,紧接着又辩驳道:“青阳县这块地方多了,我们易生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出了事情,更何况家里只有我与梁姑娘两个,若是他出去找人了,我们两个在家里出了事情,又当如何?”
任她铁齿铜牙巧舌如簧,也绝然脱不去卑鄙无耻的行当来,本仙我不由冷笑道:“那日不是有人说,秋瑾去了亲戚家探亲,令郎却到在下的家门口找人,岂不是自打脸面,故意说谎骗人?”
张李氏闻言,冷哼道:“我们家人关起门来说得私房话,这位公子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本仙我面不改色,回答道:“当日张少爷从在下的家门离开,在下担心张少爷从路上出了事情,于是暗中派人保护,不成想竟然撞上了那样的好事,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说话若是真能见得人,又岂怕会被别人听到?”
我列了列手,抬出来一个梁彩蝶:“今日梁姑娘在此,不知你们对此可否有何解释?”
张易生夹在中间,面露难色,而张李氏则看了秋瑾一眼,坚持嘴硬:“梁姑娘是千金小姐,她是什么身份,一个供人使唤的丫头罢了,地位卑贱,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岂不是要污了梁姑娘的耳朵?”
听到这样的话,本仙怒不可遏,就差一扇子劈下去把这个人分成七八十块,咬着牙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秋瑾姑娘打断了,她涩然一笑,又摇了摇头:“少爷,算了……”
她最后看向梁彩蝶,又向人家走近了几步,说道:“他们说得没错,我是个供人使唤的丫头,凭着这双手,供他读书那么多年,他们身上的针针线线,全都是我的,你现在吃着的,用着的,也全都是我的,希望将来梁姑娘若是回到了家乡,若是想要报恩的话,千万别找错了人,毕竟我才是对你有恩。”
秋瑾姑娘的眼睛红通通的,脸上仍旧挂着泪痕,却突然笑了,伸手指着张易生,目光却一直盯着梁彩蝶,淡淡问道:“你喜欢他是么,那好,我徐秋瑾与张易生从此恩断义绝,他张易生以后成亲生子满月,金榜题名做官,全部都与我徐秋瑾无关,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和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