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章 出乎意料

司马夫人的想法，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清奇，前几日刚刚答应他家儿子我，从此以后会积德行善痛改前非，然而转脸又忘记了自己的承诺，现在居然还提出来这样的馊主意，简直让本仙想从天上引下来一道天雷，从天灵盖直劈到她的脚趾头。

家里烧香拜佛的，外面遭逢大难的，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主儿，不知道本仙我还要在这道浑水里面趟多久，近来反反复复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不得不说本仙现在有些心力交瘁，浑身乏力，郁郁寡欢，连做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本来么，已经打算拆散秋瑾小姑娘和张易生的姻缘，想来本仙此次又是在劫难逃，会被青鸟姐姐骂个狗血淋头，然而这都是本仙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从未在心里后悔过，只要见到自己的契约女主人过得好，以及那些原本不相干的人可以获得幸福，本仙即使被骂，即使被罚，但求遵从本心，毫无怨言。

然而本仙我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整天操心这个，又关心那个，四处奔走堵纰漏，不相干的琐事一大堆，但正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怎能不在心里上火着急，纠结郁闷？

司马少爷，天生是个喜好声色的主儿，这样的提议他自是求之不得，而侬翠姑娘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对她家少爷的品性深信不疑，因此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惊惧之相，还满怀希望和感激的望着司马少爷的俊脸，显然在等候他否定的答案。

本仙我不由叹了口气，正打算撞进司马少爷的身体里，却见司马少爷站直了身体，满面狐疑道：“母亲先前不是答应过孩儿，会放侬翠姑娘提前赎身的么？”

司马夫人回答道：“你先前说，由于受到侬翠这丫头的影响，从此以后打算好好读书上进，为娘看得出来你对这丫头不一般，因此事后仔细考虑了几天，你既然如此看重于她，愿意为她勤勉刻苦，不如就把她收作通房的丫头，想来以我们司马家的名声与威望，也不会辱没了侬翠的终生，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她自认为的皆大欢喜，放在侬翠姑娘这里，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欢喜，毕竟这位姑娘她内心坚如磐石，韧如蒲草，一心挂念着当年的那位书生，心里头哪里还会有什么余地，留给他们家横行霸道、贪图美色的司马少爷？

司马少爷虽然先前横行霸道，而且还很贪图美色，但在本仙我的一番点化下，显然已经有了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的迹象，因此面对着自己母亲的提议，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母亲误解了，孩儿对待侬翠姑娘并非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钦慕侬翠姑娘她的才华以及精神，故而把她当作自己的至交好友，从未有多半点越矩之心。”

听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一下，司马少爷自从被本仙我附身以后，这些天来挑灯苦读圣贤诗书，不仅行为因此改善了许多，不成想就连说话也变得忒有水平，不过就是太有水平了一点，文绉绉的，看起来像是个啃书本的呆子，因此本仙我有些郁闷，若是等这里的一切事宜完毕，本仙最后抽身而退时，司马少爷从纨绔花哨的富家子弟，变成了一个榆木脑袋，也是挺愁人的。

然而司马少爷的这个状态，司马老夫人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那好吧，你既然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再勉强你们了，先下去吧。”

于是司马少爷与侬翠姑娘一起走出了正堂，两个人沉默无语，一直走到回廊的尽头，侬翠姑娘才向司马少爷低身施礼道：“今日多谢少爷解围，如此恩情，侬翠铭记于心。”

司马少爷笑了笑，那个笑容里居然还有些腼腆，他默默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着别人，即使做了我的人，我也未见得就一直喜欢你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成全了你。”

这话说得如此在理，如此透彻，本仙都不禁要揉一揉眼睛，确定自己面前的究竟是否是那位凉亭里面强迫佳人，却被佳人失手推进水里的司马少爷了，然而司马少爷就是司马少爷，他现在确实已经看开了，想通了，顿悟了，然后从此以后改邪归正了。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本仙都忍不住要热泪盈眶，恶霸修成解语花的过程虽然有些艰辛，本仙我还因此挨了自己一记恶狠狠的耳光，但是这个耳光实在是打得值，打得好，终于把榆木脑袋的司马少爷打开了窍。

司马少爷又道：“我这些天不知是怎么了，兴许真的是在池水里泡好了，总是想到很多的事情，心里也是烦乱的很，你愿意与我说一会儿话么？”

他变得如此文绉绉，侬翠姑娘倒是有些奇怪，不由反问道：“少爷今天好生奇怪，怎得变得如此客气？”

司马少爷又低下了头，细不可闻的笑了笑，那个笑声里，以及那个背影里，甚至还有些悲凉的意味，看得本仙我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在本仙我不在的时候，这位司马少爷又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傍晚斜阳，余晖洒在庭院中央，一切看上去都是静静的，幽深青碧的回廊间，司马少爷与侬翠姑娘并肩站在一起，身形清淡如水，微风拂来，甚至还有些风流优雅的意味。

本仙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听司马少爷不紧不慢说着自己的烦心事，他自小没有父亲陪在身边，因此时常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指点的内容不外乎是他的父亲出家修道，宁愿住那个晴天晒阳阴天漏雨的破道观，也不想回家照看他们一家人，因此他便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他们，把他们当作家里摆放的一些可有可无的物件。

既然父亲都可以那样不负责任，抛弃了他们的父子亲情，全然不顾自己当家主人的身份，那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儿子还瞎操什么心，只管每天过得自在随心就是。于是年幼叛逆，长大了以后更加叛逆，再加上母亲平时对他十分宠溺，因此对于长辈长兄的管教，他向来都是不屑于顾，对待府里的下人亦是非常严苛，看到别人尊敬自己、害怕自己的样子就会变得很开心。

然而这些天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在那个池塘里泡过了一会儿后，他的心性似乎收敛了许多，很多从前不怎么在意的事情，好像也渐渐变得在意起来，就像他从前不知道那位看上去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老管家，其实家事一直都很可怜，但是依旧对他们司马家忠心耿耿，这让他的心里有些感激，有些触动。

那天晚上意图对她不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忽然又放弃了，失去了一个得到美人的机会，却收获了美人对待自己的真心实意，以前总以为府里的那些下人明面上都很怕他，但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自己，但是首次尝到被人信任以及感激的滋味，少爷他渐渐发现，其实当个好人，也许会很不错。

秋瑾姑娘说，人不怕犯错，但就怕一错再错，自己的母亲说，因为他先前一直没有长进，故而她的内心也是时常不好受，然而这些天来，他已明显感觉到，从前不苟言笑整天只会捧着佛主诵经的母亲，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多了，这让他觉得有些羞愧，又同时觉得有些幸福，觉得自己身上有着无穷的力量，正在把他往正道上牵引。

因此他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即使当不了兄长那样出彩优秀的人，至少不能辜负府里众人对自己的期望以及信任，于是他决定了，他要努力做一个好人。

本仙我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望着司马少爷的俊脸，简直想上去与他抱头痛哭，原本以为本仙我是个百无一用的一牵没，不成想自己还有这种能力，虽然在下界拆散了一桩烂姻缘，但至少拯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好少年，不知道青鸟姐姐听到这件事以后，会不会因此少骂我一点。

司马少爷与侬翠姑娘这边，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按照长衫兄与秋瑾姑娘的行程，不出五日就可以走出那个山崖，本仙我正好可以附在司马少爷的身体里面，然后派人沿途寻找他们的踪迹，想来用不了多久，一切就会归于原位，待到本仙拆散了秋瑾与张易生的姻缘，事成之日，便是本仙回到天宫之时。

本仙我离开了那个回廊，又隐身走到了那株兰花的旁边，蹲下来就跟个小燕子抱窝似的，守望着那一株小小的兰花，青碧的枝叶越发显得清灵可爱。

春风袭来，不远处的紫薇花正在盛开，淡紫的花枝轻舞摇曳，阵阵幽香与本仙我正好扑了个满怀，本仙心中很是高兴，心情如此畅快，甚至有些金乌初现、阴云消散之感，这笔姻缘烂账儿即将走向终结，本仙我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