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我现在有些后悔,先前下得手实在太狠,导致司马少爷的脸已经肿出了天际。
好在侬翠从厨房里煮了几个热鸡蛋给我敷着,再加上本仙在暗地里偷偷用些仙术缓解肿痛,司马少爷脸上的伤很快就基本痊愈了,导致早上开门时,看门的小厮望着本少爷的俊脸呆滞了片刻,在心底默默惊叹他家少爷我的超强恢复力。
秋瑾那里有些发愁,司马少爷与侬翠这边亦是成了一锅的热粥,我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造孽,如今被困在一个四面楚歌的夹缝里,上前一步是刀山,后退一步是火海,竟找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丝毫动弹不得,一动就要出事。
早上本仙我顶着司马少爷的面皮出门,听闻隔壁县城里正在举办兰花会,于是到花园里吩咐福生和秋瑾去兰花会上买一盆君子兰,岂料福生前一天由于担水时不小心扭伤了腰,我正考虑换谁前去比较合适稳妥时,长衫兄义不容辞站了出来,何文轩言道,君子兰是极其雅致之物,而且挑选这种花讲究一些门道,因此他愿意陪同秋瑾姑娘前往,还望少爷我能够成全。
事已至此,本仙自然欢喜,只是秋瑾好像有些不愿意,似乎预料到张易生今日会来找自己,于是问她家少爷我可不可以安排别的下人去。
她家少爷我一脸纯良无辜,望着她说道:“再过些时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少爷我打算亲自培育一盆兰花,送给老夫人当作贺礼,思来想去府里的下人也就你最仔细,也同少爷我最熟悉些,少爷我难得尽一尽孝心,让你帮一个小忙,难道你竟然不肯?”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瑾便是再不愿意也得肯了,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以及秋瑾眉目间焦灼不安的神情,本仙我在心中默默喟叹,希望秋瑾小姑娘在心里少骂她家少爷我两句,毕竟少爷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抱着比黄连还苦的良苦用心。
这边送走了秋瑾,上仙我又来到了后门,坐在司马府后院的墙头上,见到张易生那厮果然来找了秋瑾,看守后门的老妈子告诉他,秋瑾被少爷我派出了府门,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于是张易生踌躇了片刻,决定站在后院门口等着。
不得不说,见到他缩头缩脑的乌龟样子,本仙我的心中很是解气,暗暗冷笑道,秋瑾她和长衫兄去了隔壁县城里买兰花,一来一回好几百里的路程,没个天压根不可能回来,既然那么有耐心的话,那就让他在这里好好等着。
伯陵回了天界,只有我一个未免有些无聊,于是我就很无聊的坐在墙头上观察张易生,只见他才等了一会儿,就走上前去敲了好几次门环,看门的老大娘被他敲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告诉他若是秋瑾回来了,她定然会把秋瑾带到他的面前,让他不要再敲,说完之后,啪得一下关上了大门,嘴里还咕哝着骂了一声有病。
我坐在墙头上,忽然听到老大娘惊讶的声音:“少爷,您坐在那里做什么?”
少爷我回头看向了她,露出了亲切和蔼的微笑:“刚才门口站着一头黄鼠狼,缩头缩脑的模样颇有意趣儿,少爷我正坐在这里准备看好戏。”
老大娘手抄在袖子里,附和说道:“还有这样的事儿,刚才来去匆匆的,眼都花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探头探脑看了看那扇朱红的大门,又看向了少爷我,有些跃跃欲试,“不知少爷看到的黄鼠狼在哪里?”
我侧头瞥了一眼门口,只见张易生的面色焦急,遥望着宽阔繁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依旧不见秋瑾小姑娘的影子,于是泄气的跺了跺脚,转身拂袖离开了。
我勾了勾唇角,望向大娘微笑道:“刚才还站在门口呢,这会儿偏偏又跑不见了。”
大娘似乎有些惋惜,啧啧叹气道:“听说这黄鼠狼在市面儿上,已经卖到三十文钱一头,大清早的,开门就跑丢了三十文钱,真是晦气晦气。”
我笑了笑,仿佛都能听到大娘心里咒骂张易生的声音,又问道:“这倒奇了,这黄鼠狼身上骚臭骚臭的,他们收购这个做什么?”
大娘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少爷您不知道,这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穿狐狸貂皮,可这穷山恶水的,哪里来那么多狐狸貂皮,那些卖皮草的掌柜们就起了黑心,拿一般的假皮草来糊弄人,唉,您说这黄鼠狼跟狐狸长得能一样么,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偏偏能做得以假乱真。”
少爷我哦了一声,回答道:“那可惜了,刚才的那头黄鼠狼实在丑得很,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皮毛上还长着癞子,歪嘴斜眼还瘸腿,估计你倒贴人家三十文钱,人家都未必肯买。”
老大娘倒抽了一口凉气,结巴道:“少、少爷,您见到的不是黄鼠狼,是哪里来得妖怪罢!”
我笑了笑,曲着一条腿坐在墙头上,点了点头:“嗯,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长着怎样一副狼心狗肺。”
老大娘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听闻前两日花园里来了一头红狐狸,据说那个毛色鲜艳漂亮的呦,油光水滑的,肯定能卖个极好的价钱,听说那小狐狸被少爷您逮住了?”
少爷我一怔,想到伯陵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然后被拎到菜市场卖出去的场景,又忍不住笑了,点头道:“是啊,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小狐狸又跑了,不然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大娘又唏嘘了一阵儿,说道:“少爷,这墙头还是挺高的,您赶快下来吧,让老夫人见着就不好了。”
于是我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想到侬翠的事情,于是故作漫不经心问道:“对了,这几日少爷我留在房里读书,老夫人派了个婢女过来送饭,今日怎得不见她了?”
老大娘反问道:“少爷您说的,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侬翠?”
我点了点头,又见她叹了口气:“侬翠那个丫头,真是可怜哦……”
本仙我心中一动,正要竖直了耳朵去听,却见老大娘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人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少议论为好,何况少爷您是千金之躯,别听了这样的事情污了您的耳朵。”
我耐着性子,回答道:“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老大娘的语势一滞,强忍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说说也无妨,这府里的人除了少爷您,有多少是知道侬翠那丫头事情的,也不多少爷您一个,今日与少爷说一说,不是老身嘴快多舌,权当是没事儿闲聊,顺便看看少爷能不能帮帮那个丫头,少爷您不要再跟别人提起,尤其是在侬翠那丫头面前提起,免得她听了以后伤心。”
我点了点头,见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侬翠那丫头,可真是个苦命的人呦……”
苦命的人,确实十分苦命,四岁死了亲娘,家里穷得叮当响,偏偏父亲又是个极不靠谱的主儿,吃喝嫖赌全都占了样儿,好在住在她家不远处有个教书老先生,见她整天早晚没一顿饱饭,起早贪黑操劳家务还要被父亲毒打实在可怜,便将她收在身边相依为命,也不至于侬翠变成黄连苦命的小白菜。
然而她爹就像个讨债鬼,催命符,时常想起来了,就要到那老先生家里闹一闹,弄得侬翠羞耻屈辱几欲上吊自尽,为了不连累于自己有恩的老先生,甚至多次妥协退让与自己的父亲回到家门,但是每次都是被父亲毒打虐待,实在受不了后又跑出来,那位老先生对她很好,权当亲生的孙女儿看待,每次都是不计前嫌收留侬翠,长久以往,侬翠便下定决心,在老先生的家里住了下来。
两个人以祖孙相称,又兼有师徒的情谊,旁人家里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那位老先生偏不这样想,四书五经仁礼义,一点不落全都交给侬翠,老先生在学堂里教书育人,侬翠在学堂外给学子们做饭洗衣,两个人的生活虽然清贫节俭,但是一直其乐融融。
然而没想到,眼见着侬翠的年龄渐长,从一个瘦了吧唧的小娃娃,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她爹又起了歪心思,与村中的有钱恶霸一商量,把自己的闺女出卖给了脑满肠肥的猪大肠,并且伙同几个地痞流氓到老先生家里抢人,老先生年事已高,再加上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没有醒来过。
侬翠万念俱灰,安葬了老先生的当晚,就站在村外的河边准备跳水,却被老先生门下的一个书生所救,那个书生安慰了她许久,最后让侬翠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为了摆脱那个恶霸,侬翠把自己卖身到这个府里,没有主人的允许,便是那人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敢欺凌得罪有钱有势的司马家。
可是好景不长,司马老夫人有个远方亲戚,年到三十还没有娶亲,不是家境贫困,而是这个人无论长相,还是人品,看起来都很贫困,吃喝嫖赌还很暴力,简直是侬翠那个混账老爹的翻版,某次来到府中看上了美人,死乞白赖求着老夫人,硬是把侬翠讨去做夫人,侬翠因为这个事儿,整天唉声叹气没少发愁,浑浑噩噩就像丢了魂。
听到侬翠的悲惨遭遇,本仙心中很是沉重,沉重里面又有那么一些轻松,宛若千万根麻绳里面,忽然找到了一个关键的活结,其实要解开侬翠的这个难题,真的一点点都不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