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这都是命,命里注定的东西,便是想躲都是躲不掉的,只能从容面对。
伯陵自从知道了那位佳人就是秋瑾后,假惺惺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无情的把仙友我抛下,悠哉悠哉不知所踪了。
没有伯陵那个狐狸精在身边,本仙凡事还要靠自己拿主意,原本是想借助司马少爷的身份,帮助张易生和秋瑾姑娘和好,但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本仙的脸皮纵使厚得可以去当城墙,暂时也没有办法再到秋瑾的跟前去了。
唉,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要塞牙,本仙这是出师不利,首战告急,所有的计划全都被打成了一团乱麻,现在须得好好想一想,否则这边刚刚对不住人家,那边又热情巴拉的给人家牵红线,除非这个司马少爷疯了,否则这个事儿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当务之急还是要重新树立本仙的形象,化欺凌弱小的恶霸,为善解人意热情助人的解语花。
司马府的后花园里,本仙晃悠着折扇来回踱步,一派风流优雅悠然自得的贵公子模样,而本仙的面前,站着十几个司马府的下人,都是被安排到花园里照顾花草的。
他们每个人都毕恭毕敬低着头,敛着声息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尤其在本仙走近的时候,脖子压得跟垂杨柳一样,生怕让少爷我看到他们的脸似的。
本仙绕着他们转悠了几圈,大致觉得恐吓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于是又漫不经心走到中间的梨木长椅上躺着,慢慢晃悠着破折扇道:“都在这里了?”
话音刚落,立即有个黄衣服的老伯站了出来,躬着身子递给我一个册子:“少爷,都在这里了。”
他口中的少爷名叫司马晟,乃是这家府院里的小公子,更是本仙我现在的肉身。
其实先前做出这个决定,本仙我还是经过一番考虑的。
首先,想要在张易生和秋瑾的姻缘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个人必须有足够的分量,他的话不仅要被这两个人听到耳朵里,还要牢牢记在心里,本来张易生的老母亲张李氏是不二人选,然而秋瑾小姑娘如今躲在司马府里头不肯出去,本仙也不好恬着那张老脸找上门来。
于是这件事只好落在身份与地位齐高,既能见到秋瑾,又能与秋瑾说上话的司马家人了。
司马家总共只有五口人,司马老爷和司马夫人,司马大公子和司马少夫人,还有一个司马小公子。
司马夫人喜欢参禅礼佛,每日躲在静室中不露头,而且喜欢到城外三十里的佛寺里敬香,而司马老爷醉心道法,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出家,如今就在百里之外的清风道观里修行,所以这两个人都不能选,不然让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每天跟在自个儿下人的屁股后面,插手人家的姻缘大事,也是挺难为情的。
至于司马大公子,几个月前出门经营生意,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司马少夫人,自从相公离开以后,就被娘家接回去了,两个人都不在家,只好放弃,另作人选。
这位司马小公子倒是很合适,平日两位老人家不怎么管理家中的事情,而另外两位,一个常年不在家,一个常年呆在别人家,所以府里的很多事情都能跟这位小公子沾上边儿。
而且据本仙所知,这个司马晟整天无所事事,就爱背着小手在庄园里乱溜达,看到哪个地方不顺眼了,就要上去敲打敲打,见到哪个人不顺眼了,也要上去教育教育,府里的下人多少对他有些敬畏,因此这件事,他是义不容辞的。
然而这位司马少爷有一个很要命的毛病,让本仙我颇有些不适应,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好色,现在长大了更是没有半点忌讳,看到府里哪个婢女长得好看了,定要想方设法的勾搭上去,当日若不是怕他从池塘里爬出来后找上那个佳人的麻烦,我或许会改变自己的计划,可是现在……唉,一言难尽!
我端着那本小册子,打眼一看就见着了秋瑾的名字,秋瑾半年前才自愿来到司马家为奴为婢,司马大少爷见她是个手脚伶俐的,于是把她安排到司马少夫人那里端茶递水。
本仙伸手捻了一片雪梨,含在口中慢慢念道:“福生?”
一个清秀少年从队伍里走出来,小身板瘦削文弱,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见到他家少爷我的英俊面皮,还抖得跟筛豆子似的。
本仙咬了一口雪梨,甜美香腻的汁水瞬间溢在口中化开,心满意足说道:“福宝。”
紧接着,一个身形中等的小厮走出来,他站在福生的身边,低眉顺眼垂着头,身上倒是没怎么抖,嗯,好气势,好胆魄。
本仙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露齿一笑,望着人群道:“秋瑾……”
良久的平静之后,秋瑾才慢吞吞站了出来,她的神情平静,面如死灰,看样子是觉得本仙我要秋后算账找她的麻烦。
然而本仙端着本子望着他们三个,抖了抖面皮,露出了极为善良和蔼的表情:“你们三个是留在花园里浇水的吧?”
他们三个回答了一声是,本仙又端着架子道:“秋瑾是女儿家,力气也小,做不得重活,福生福宝你们两个平时要多帮一帮她,不可欺负人家,知道么?”
福生和福宝老老实实的躬身,秋瑾的神情怔住了片刻,抬起头不解的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本仙嘿嘿一笑,又侧身端过了一杯茶,拿着杯盖悠然自得的拂了一下。
望着面前的十几个人,我又说道:“少爷我从前做了许多错事,昨日在水中冷静了一下,想到从前对你们诸多苛刻,每每思及心中都是一阵后悔,于是今日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们,从今以后少爷我会好好对待你们,还请你们可以不计前嫌,从此以后在府中专心做事。”
众人又低头回了一声是,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还能说出别的话来,于是打了个何欠:“你们去吧。”
众人纷纷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干活去了,刚才的黄衣管家凑上来,乐呵呵道:“少爷,这是今儿早上刚刚送来的雪梨,是大少爷从外地托运回来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点了点头,凡间不比在天宫,什么东西过了时令就变得很金贵,像是青瓜香果之类的,在这个季节估计只有司马家这样的富贵人家才能吃得到,现在想来,本仙何其英明,附身在司马晟的身上,不至于每天过得凄风苦雨,胆战心惊。
只是伯陵那狐狸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先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在本仙边上看着,真正事情来到跟前,跑得倒是比兔子还快!
正想着,忽听花园里传来一阵呵斥声:“哪里来得小狐狸,竟敢踩坏了老夫人的花!”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从拱门后面跑出来一头红彤彤的小狐狸,颠颠迈着小短腿,朝着我这边飞速跑过来,在距离不到一丈的时候,前腿一躬,后腿一弹,跳到我的腿上盘身躺了下来。
后面追上来的人我认识,正是当天在大街上买下银钗的长衫兄,此时长衫兄眼睛都看直了,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个红毛小畜生,眼神与反应就和见到了妖怪差不多。
我见小狐狸被追得夺路而逃,颇有些狼狈无状受人欺凌的意味,不由怒从心中起,看向长衫兄呵斥道:“咄,这狐狸好好的,你追它作甚!”
长衫兄赶忙道:“少爷,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狐狸,从墙上跳下来,差点踩坏了老夫人最心爱的花,所以小人才要追赶它的,冲撞了少爷,还请少爷恕罪。”
我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觉得长衫兄不可能是司马府的客人,于是问道:“张伯,你刚才不是说照看园子的下人全都到了,这个人我怎得从来都没有见过?”
张伯立即道:“少爷,文轩他不是府里的下人,是老夫人特意请来照顾院中花草的。”
我看向了长衫兄,挑眉道:“你叫文轩?”
长衫兄点了点头,恭敬回答:“是,少爷,小人免贵姓何,名文轩。”
我嗯了一声,随意道:“你们都下去吧。”
见张伯和何文轩走远,本仙我低头看向了那头小狐狸,无可奈何道:“伯陵,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化回原形胡乱溜达?”
小狐狸依旧趴着,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本仙又叹道:“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那一大家子,搁在尘世是不甚受人欢迎的,若是你被人抓住剥皮拆骨煮成肉汤了,青鸟姐姐管我要人,你要我如何是好?”
小狐狸耷拉着头闷声不吭,本仙又假惺惺安慰道:“命,这都是命,命里注定的东西,便是想躲都是躲不掉的,只能从容面对。你们狐狸虽然在凡间不招人待见,不过在仙界倒是挺受欢迎的,比如你现在,化成个小狐狸的模样,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待你,所以你要看开一点。”
我伸手顺了顺它的毛,捻起一片雪梨送到它的嘴边:“这是人间的果子,来一片?”
小狐狸抬起头轻飘飘看了我一眼,毛茸茸的身体蜷缩在我的怀里,两只耳朵抖了抖,张口打了一个哈欠,随即把头埋进尾巴里,眯着眼睛睡觉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