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必须的行走,否则命格不变,再多的美丽素月,我一个也得不到,人生无法完整。
三个月后,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在一个小镇买了两套对襟长衫和一顶草帽子,然后弄了个牛皮包,把我的乾坤袋装进去,因为我的乾坤袋磨得都快烂了,但我又舍不得扔掉,毕竟这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
我住宿的地方大多是破庙或别人家破烂的祖屋,这些房子的主人大都逃离开了,多是因为生计所迫,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或去投靠亲戚朋友,或是上山逃避赋税。
走出落凤山这座大山,来到中国的南方广西、贵州的山区,三个多月来的见闻,这时,我这个毛头小子才知道中国的老百姓有多苦。
在这里,我让大家了解一下,此时,农村的生活背景。
军阀割据的局面,是一种阶级对另一种阶级的疯狂榨取。
比如在农村,地主把佃租逐年提高,好一点的田地,他们收取收获物的百分之五十至六十;差一点的荒地也要提取个百分之二三十才罢,到农民手中的谷物往往所剩无几,往往还要靠野菜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而这些地主往往都是当时民团或政府部门的狗腿子,甚至千方百计吞并那些少得可怜的土地,所以很多农民变成了农奴——即佃农。
其它的小自耕农也并不比佃农好过日子,因为很多人都可以向他抽税,他必须负担县里的勒索以及本地官吏的零星窃盗,以及驻在他的县里的官老爷们的其它特殊需求,甚至路过本地的兵爷,都可以随便问他要肉要吃的。在乡村里,富有田地的人家和地方政(府)的统一性显而易见,政府指派保长和甲长负责收税、征兵和维持公共秩序,那些地主和有势力的人往往也担任着要职,所以,他们实际上就是一个共同压榨老百姓的团体。
还有,就是穷苦人家孩子去作坊当手工者学徒,那也是很苦很累的,就算是学徒三年出师后,照规矩要帮老板做一年,帮做一年之后,他才正式有了薪俸,头一年大约也就二十来元,第二年三十多元至四十元,根本就难以养活一家老小。
所以,这南方的老百姓倒不如我们那些在风雷镇的深山里的人过得自在,虽然赋税也逐年加,但至少没有那么多层的剥削,再说了,山里人有猎枪、土统,真逼急了,狗还咬人。
但令我感到痛心的是,南方的老百姓大都能忍气吞声,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竟然还每天能循着那规则去生活。当然,也有逃离到山上当匪的,去参加什么革命军的,所以,老百姓那怕生活在困苦中,只要有一个能遵循的规则,他们可以依赖,他们都不会造反。
当然,我也曾看到一些剪得短短头发的女学生和剃着平头的青年男学生,他们穿过街道,大喊着民主的口号,可老百姓不但没有附和的,还看怪物一样看他们。
我只是一个道士,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看看阳宅,算算阴宅、斩妖除邪,而这时人们自己都吃不饱,那有多余的钱施给,所以,没过多久,我身上便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不喜欢县城里,过了县城我一般都不进,因为城面的世界与我很不协调,我喜欢在山村的感觉,但我又害怕孤独,毕竟我是一个年轻人,受不了灵魂深处的孤独,那样会有一种要抓狂的冲动,还有,无聊时我会叫秦明月出来陪我一下。
民国二十二年,也就是一九三三年,这已经是我行走民间的第四个年头,我从贵州经广西、广东、福建进入了江西,江西也是道教的发源地,龙虎山道观名扬中国。
当然我也不在乎我去那里,只要不打仗的地方我就去,一路上尽我所能帮助那些我可以帮助得到的人,选阴宅阳宅,驱鬼看病做法事。
这天中午,帮一江西老表看了下阳宅,叫他砍了门前那棵歪脖子树,走的时候老乡还塞了几个地瓜给我(行道之人是不在乎主人家给什么的,反正有什么就收什么),今天的饭算有着落了,再加上天又热,我便想找一个地方歇息,正好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破庙,也不知是何时建立的,破庙的四周用稻草围了起来,这是村民在晒稻草,等稻草干了的话,便可以把稻草收进破庙之中,免得淋雨,等冬天用时,再拿出来。
我的酒壶里现在也从不缺酒,酒是孤独的人的一种陪伴,相反烟我却抽得很少,虽然有一根烟杆子,一般如果不是主人家肯切点烟丝给我,我是从不买烟丝抽的。
走到那破庙前,往里一看,里面果然堆了不少刚晒好的稻草,这破庙是村民给来囤积稻草的地方。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娘的,硬是一点风也没有,也罢,老子就在外面的檐下的稻草上睡一觉好了,里面估计很热。
可我才坐下没多久,娘的,似乎感觉有一种悉悉碎碎的声意在作响,我第一个反应便是,里面可能有跑进来的什么动物,可是仔细一听,不对啊,怎么有一种很难受的声音呢。
我立马站了起来,爬开门边的稻草堆,掂起脚尖使劲朝里面望了望,奈何稻草堆得高又多,根本就看不见。
只是,那声音似乎仍在进行,虽然很细,如拉锯一般在用力,但绝对听得真真切切,浑然忘我。
尼妈,这种声音绝对不是一般动物的声音,和人发出的声音很像,莫非里面有鬼?
我心中一惊,立马抽出桃木剑来,准备饶到破亩另一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有鬼魂在里面,那可不能让它给跑了,这可是老子的职责所在。
饶过破庙的后头,正准备爬窗口一看之时,里面传来了更有节奏的声音,而且有女人似乎叫得越来越大声,我的头好像“嗡”地响了一下。
就算没有经历过女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吓得老子立马把头缩了下去,心里慌慌的,娘的,要是让人发现自己偷听人家做好事,搞不好给乱棍打死都不一定,只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大白天在自家里弄不好,非得跑到破庙之中的稻草堆里来弄。
正当我离开之时,里面传来一声骂声:“你个死秃驴,今天怎么这么几下就完了,跟老娘说实话,你是又不是跟那个寡妇好上了!”
然后便听到一声“啪”地响声,估计是那女人又是一大巴掌拍在那和尚的秃头上。
“嘻嘻,死破娘们,乱嚼舌头,等过两天老子养足精力整不死你!”
一个男人笑道,嘴上啧啧两下,估计在啃什么一样。
我一听,佬姥的,原来是一对野鸳鸯。
不过仔细一想,自古以来这和尚和道士都喜欢搞寡妇或尼姑,其实因为都是命硬的可怜人,没有办法,这也是免得克死人好不好,而且只能偷偷摸摸的,烈火干柴,过后,谁也不用把谁放心上。
说实在的,遇上这种事,我除了骂自己倒霉之后,其实心里对这寡妇和尚什么的不免有些同情,谁有现存的吃,还去做贼啊,毕竟我就是一个命硬的人对不对,估计是这么个理吧。
“那这玩意儿,怎么才两下,就变成一条软哒哒的小蚯蚓!”
“我也是人好不好,那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再说了,快点回去吧,免得你那死鬼老公来找我?”
“这几天忙得很,人家不是几天都没有那个了么?”女人娇羞的说道,然后又听到一声啪响,估计打得那秃驴都要肿了。
哎,果然是寡妇遇和尚,命苦的人啊。只是,尼妈,这女人也够强厉害了。
我一捉摸他们完事后就要出来了,立马拨腿就跑,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免得尴尬。
顺着一条小路便冲下山坡去,眼前是一个居民比较集中的村落,四周都是良田,很显然这个村落的村民是靠种水稻为生的,不像我们山里人靠山吃山,地瓜玉米高粱山竽头。
走进村落,便是一个村牌——李家村,村牌后面对着一座有些气派的公屋(公屋又叫公房,或公堂,是专门给来办红白喜事用的),墙壁上有一张白纸,应当是讣告,很显然这村子正在办丧事,里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南方的村落办丧事与其它地方约有不同,一般村里死了人,那整个村的人都要去吊唁或抬棺,白喜事那便要摆上几十桌,全村的人都要来帮忙和吃席。
而且有一句俗话:人死饭门开。
这在《茅山道士笔录》中有所记载,所以,既然如此,好几天没有吃肉的我,定然也想去凑一下热闹不可。
走过门楼,公屋前摆着长木头和大绳索,估计是准备抬棺材用的,几个穿着黑布衣的村民在忙碌着,其中还有一个穿着披麻带孝的,年纪约十来岁的男子正认真听着别人的话,估计这孩子尚小,很多丧葬礼仪还得让人提示。
公屋前有一条村中小溪,有不少村妇在淘米和扯鸭子毛,估计明天出殡的话,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是正餐,所谓的正餐就是指红白喜事时,为了感谢村民的帮忙,最丰富的那餐,而非正餐时,那菜自然就很普通,很多地方只摆一碗大白菜或一碗肥肉。
我心中不由一喜,这家人能用公屋来办得起正餐,定然也是殷富的人家,今明两天混个吃喝不是问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