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妃江梅苏是月支国人,出生于月帝武德元年,祖父是一位饱读诗书又极赋情趣的秀才,且精通医道,乃一名丹药师,因此悬壶济世,是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儒医。
那时祖父母家境富足,只生有母妃一人,祖父母却并不因为她是个女子、断了江家香火而不悦,反而倍加珍爱,视为掌上明珠。
早在母妃初解人事时,不知是什么契机而爱梅如狂,深解女儿性情的祖父不惜重金,追寻各种梅树种满了自家的房前屋后。
深冬临春的时节,满院的梅花竞相开放,玉蕊琼花缀满枝桠,暗香浮动,冷艳袭人,仿佛一个冰清玉洁、超脱凡尘的神仙世界。
幼小的母妃倘佯在梅花丛中,时而出神凝视,时而闻目闻香,日日夜夜陶醉在梅花的天地中,不知寒冷,不知疲倦。
在梅花的熏染下渐渐长大的母妃,品性中深深烙下了梅的气节,气度高雅娴静,性格坚贞不屈,刚中有柔,美中有善;配上她渐渐出落得秀丽雅致的容貌、苗条颀长的身段,仿佛就是一株亭亭玉立的梅树。
母妃生长在书香门第,祖父又极赏识她的颖慧,自小就教她读书识字、吟诵诗文,祖父曾向友人夸口道:“吾虽女子,当以此为志:“月支国人们思想较为开放,加之祖父是一位开明之士,因此,对母妃寄予如此重望是不足为怪的。
当然,母妃确实不享祖父之望,九岁就能背诵大本的诗文;及笄之年,已能写一手清丽俊逸的好文章,曾有“萧兰”、“梨园”、“梅亭”、“丛桂”、“凤笛”、“破杯”、“剪刀”、“绮窗”等八篇赋文,在当地广为人们传诵和称道。
除诗文外,母妃对棋、琴、书、画无所不通,尤其擅吹奏极为清越动人的白玉笛、表演轻盈灵捷的惊鸿舞,而且是难得一见的双修奇才,是一位才貌双全,绝无仅有的绝世女子。
因此,众人都感叹道:“不知谁家儿郎有此福气,能够娶得江梅苏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啊!”
最终这朵惹人爱慕的梅花落到谁家园中了呢?这有福气的儿郎不是别人,正是风流豪迈的当朝皇帝。
身处遥远江州的母妃,为什么会进入皇宫为妃呢?这得从选美说起。
当时正值月帝武德盛世,才识盖世的月帝治国有方,国家兴盛,四海承平,内有贤相,外有名将,一派昌荣之景;志满意得的月帝渐渐开始追求享乐,优游宫苑,享受声色犬马之乐。
于是扩建宫室、创设梨园、广征美女、巡幸狩猎,无不穷奢极欲,极尽铺张豪华之能事。岁月在安乐中飞快地流逝,朝廷名相,及得力大臣相继谢世,接着一些令月帝敬畏的大臣也先后告老还乡。
一时朝中得力之臣锐减,月帝似乎失去了可以自如挥洒的臂膀,不由地产生了萧瑟垂暮之感,曾豪壮一时的他也不得不感叹岁月的无奈。
紧接着,深受月帝宠爱的萧贵妃因产后血虚突然离开了人世,这一打击对月帝而言,绝不亚于失去众贤臣;月帝虽是一个位极至尊的雄杰人物,却极重儿女之情,虽有后宫佳丽数千人,却对萧贵妃情有独钟,心灵最深层的爱系挂在萧贵妃身上。
萧贵妃的卒亡使月帝不胜悲痛,曾一度失去了对儿女之情的兴致,焚烧了宫中的珠玉锦绣,放出宫女数千人,自己则沉缅于往日的追忆之中,日见衰萎。
面对月帝的景况,月帝的心腹宦官,曾经屡参机要政事、迭建奇功、倍受重用的魏现,不免忧心忡忡,担心月帝从此一蹶不振;于是,魏现劝月帝征选天下绝色多情美女,借以改变目前枯寂的心境。
月帝被魏现劝说得动了心思,但他认为,如果按惯例由各郡、州、县推选美女。选出的不过是些庸脂俗粉而已。
最终决定,改由魏现亲自出马,选人在精不在多,而且要在秘密中进行,不必惊扰地方官府。
就这样,魏现领了密旨,轻车简从秘密出京,从汉江顺流向东,经江汉、广陵、钱塘而至闽地,各处明察暗访,着力搜寻,却终无满意的人。
到了闽地后,一日在茶楼品茶,实际上也是为了探听一些社会上的风闻。
突然听到一群儒雅的年轻茶客提到母妃,众口一致地称赞她才貌无双、修为惊人,且知书达礼、性情温婉、清秀脱俗;魏现心中不由暗喜,想到:“这正是皇上此刻最需要的女人啊!”
于是,魏现来到祖父宅外,暗中观察了母妃好几天,最终认定母妃果然是一个清丽绝世的女子。
魏现接着以宫廷特使的身份来到江家,表明来意,江家自然也只有应承的份。于是以重礼相聘,携母妃回京。
到京时,正值梅花盛开,魏现早已探知母妃性喜梅花,人品又可与梅花比洁,为了使人与花相得益彰,他特意在梅林深处安排下酒宴,请月帝临视母妃。
月帝龙驾停在梅林旁,徒步进入梅林,凉风微拂,清香袭面,玉凿冰雕般的梅花映入眼帘。困郁已久的他感觉到一丝怡人的清新。
待见到母妃,只见她淡妆素裹,含羞低眉,亭亭立在一株盛开的白梅下,人花相映,美人如梅,梅如美人,煞是清雅宜人,月帝顿时心喜,积郁为之烟消云散。
在母妃的陪侍下,月帝开怀畅饮,母妃言语文雅,性情温柔,使唐玄宗感到一种温馨的抚慰,对她产生了深切的爱怜之意。
待问到母妃擅长何艺时,母妃回禀能吹笛。于是命人取来白玉笛,朱唇轻启,吹出一段《梅花落》。
笛声清越婉转,吹笛人仪态万方,四周的梅树随着笛音不时撒落几许花瓣,月帝仿佛置身于琼楼玉宇,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
随后,母妃又奉旨表演了一段惊鸿舞,身影轻如飘雪,衣带舞如白云,使得月帝不知不觉地又进入了另一个幽雅灵逸的世界。
从此,父皇对母妃爱如至宝,大加宠幸,封其为梅妃,命人给她所住宫中种满各式梅树,并亲笔题写院中楼台为“梅阁”、花间小亭为“梅亭”。后宫佳丽虽多,月帝自此不复他顾。
月帝是个重感情的人,对兄弟十分友爱,不时设宴与兄弟同乐,还曾在殿中设五帏,与各王分处其中,谈诗论赋,弹奏丝竹,议谋国事,相处得十分融恰。
月帝获得母妃后,迫不及待地想介绍给他的诸位兄弟,于是特设一宴招待诸王,席间他得意地向兄弟们称道:“这是梅妃,朕常称其为梅精,能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今宴诸王,妃子可试舞一曲。”
母妃先是吹奏白玉笛一曲,笛音曲折婉转,引人神驰。
宁王也善吹笛,亦王范善弹琵琶,月帝更是妙解音律,五位兄弟都十分领会梅妃笛声的神韵。
笛声刚落,梅妃又翩翩起舞,漫舞轻廻,如惊鸿般轻盈,如落梅般飘逸,五人又看得如痴如醉。
舞罢,月帝命人取出珍藏的美酒“瑞露珍”,让梅妃用金盏遍斟诸王,当时宁王已醉,恍惚中被母妃的仪态迷住,一时神魂颠倒,竟然伸出脚来,在桌下勾住母妃的纤足纠缠不放。
母妃竭力保持镇静,不动声色使力争脱,转身躲入梅阁不肯再出来。月帝发觉后问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
左右答称:“娘娘珠鞋脱缀,缀好就来!”等了一会,不见出来,月帝再次宣召,母妃派人出来答复说:“娘娘突然胸腹作痛,不能起身应召。”
没有梅妃助兴,这一夜的兄弟宴乐也就到此结束了。
娴淑识体的母妃,并没有把宁王调戏她的事张扬出来。
但是宁王第二日早晨酒醒,想起昨夜宴席上的荒唐行为,不禁大为惊惧,于是袒肉跪行来到宫中,向月帝请罪,羞愧地说:“蒙皇上赐宴,不胜酒力,误触皇嫂珠履,臣本无心,罪该万死!”
月帝宽容道:“汝既无心,朕也就不予追究。”
事后,月帝回后宫问起母妃,母妃情知宁王是酒后失态,所以不愿意让月帝知道,担心影响兄弟之情,月帝问她时,她还竭力否认。
见她如此顾虑皇家骨肉之情,大度地息事宁人,月帝对母妃不由得又产生了一种既爱且敬的心意。
又一个霜冷梅开的日子,一同踏雪尝梅的月帝对母妃说:“久闻爱妃才高,入宫前所作八赋,翰林诸臣无不赞叹称绝,卿既然酷爱梅花,何不即景作一梅花诗?”
母妃谦和地答道:“贱妾乡野陋质,怎能有大雅之作,谨以咏梅花小诗一首,聊为陛下佐酒。”随即信口吟出:
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
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
吟完,月帝正要夸赞,忽然内臣报岭南刺史韦应。苏州刺史刘禹求见,这两位都是当时著名的诗人、儒官,因听说梅妃爱梅,又能吟诗作赋,心生敬慕,特挑选了当地的奇梅百品。
星夜兼程,送到长安晋献。
母妃和月帝都十分高兴,命人植在母妃院中,重赏了韦应和刘禹,并把母妃所写咏梅诗赐与二人品尝,两位大家读后赞道:“果然诗如其人,是仙中女子呀!”
这天雪霁初晴,月帝与母妃在梅阁临窗赏梅奕棋。梅妃自小精于棋道,两人对奕,月帝屡屡败北,因而颇有些不悦。
善解人意的母妃起身笑道:“此为雕虫小技,误胜陛下,请不要放在心上;陛下心系四海,力在治国,贱妾哪里能与陛下争胜负呢!”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月帝也就为之心中释然了,暗暗为母妃的贤淑达理而欣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