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求棺拒冢（二）

汪烨很快就回到了屋里。汪重阳再次回到了赌桌上，汪益阳也下了桌。

“去哪了？”汪昔阳这才发现儿子离开了。

“到外面玩去了。”汪烨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别到处乱跑。”汪昔阳皱着眉头叮嘱道。吴先生可是说过的，这孩子体内阴气凝聚，容易招惹上脏东西。

“知道了。”汪烨听话地说道，“爸爸我看见汪俊哥哥了。”

汪烨的话让汪昔阳吓了一大跳，莫不是这孩子又撞上不干净的东西？

“你看见了？”汪昔阳小声问道。

“嗯，他还和我说了一会儿话。”汪烨一五一十地说道。

“他说什么？”汪昔阳神经都绷紧了，就怕汪烨有什么问题。

汪烨回答道：“汪俊哥哥说，他不要小木箱，他要棺材。”

徽州有一个风俗，如果死去的人没有成年，是不能使用棺材的。多半是随便用几块木板钉成一个小箱子，装着尸体埋下去，这小箱子名字叫做火板子。这样的坟上还不能立墓碑，只有成年人的坟墓上才可以立碑。

“别乱说话，小孩子是不能用棺材的。”汪昔阳说道。

“可是我答应汪俊哥哥告诉他爸爸妈妈的，如果我不说，汪俊哥哥还会来找我的。”汪烨皱着小眉头说道。

汪昔阳也是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形，却是被汪烨这句话吓得不轻。儿子撞邪都成家常便饭了，生人遇多了不干净的东西是会影响身体的，更严重的折阳寿都不一定。

最后汪昔阳还是决定带着汪烨找到汪益阳，把这事说出来，可不能让汪俊再回来缠着儿子。

“棺材？这怎么行？村里老人不会答应的。昔阳你怎么跟孩子一样，小孩子说瞎话你也当真？”汪益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汪昔阳倒没有希望汪益阳能够答应，只要自己儿子把话带到，汪俊不再来缠着儿子就行。

一大晚的在这呆着没有事干确实是无聊至极，很快汪烨就打起了瞌睡，汪昔阳也是有些困意了。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点着脑袋打瞌睡的儿子，汪昔阳对汪益阳说道：“益阳，反正今天已经有这么多人了，小烨也打瞌睡了。我先抱他回去，如果明天没什么人我再来。”

“没事，你带孩子回去吧。”汪益阳说道。

汪昔阳抱起汪烨就出门了。汪烨倒是睡得迷迷糊糊没有感觉，迷糊间他好像又看见汪俊了。

“我说过了，可是益阳叔叔没有答应。”汪烨开口说道。

“说什么呢？”汪昔阳听见儿子含糊不清的说话，开口问道。

汪烨却是没有理他，汪昔阳以为儿子说梦话，便没有在意。

“我知道，谢谢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吧。”汪俊站在门口冲汪烨摇着手。

却说汪昔阳走后，汪益阳突然也是困意上涌，就来到了后堂竹躺椅上准备眯会儿眼。才一躺下就听见老鼠咬东西的声音，声音很大。汪益阳不耐烦地伸出手狠狠地拍了几下旁边的木桌，想要惊走老鼠。谁知这老鼠却是胆肥，不仅没有退走反而更加猖狂，不停吱吱地叫着。

汪益阳想要起来却是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半睁着眼睛，汪益阳只看见眼前有个身影。身影看不真切，只知道应该是个孩童。

汪益阳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嘴皮子都没法动一下。眼前模糊的身影却是逐渐清晰起来，不是他儿子汪俊还能有谁？

“爸，我不要火板子，我要棺材，那火板子住里面憋得慌。我要棺材。”

汪益阳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脑门上还挂着冷汗。“我要棺材”这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耳朵里。难道儿子真的是要棺材么？

汪益阳匆匆赶到厨房，老婆许如芝正在为守夜的人准备夜宵。

汪益阳将刚刚的事告诉了老婆，许如芝眼泪就直接下来了。

“孩子都被我害死了，咱就答应他吧。”许如芝泣不成声地说道。

“好，咱就给他准备棺材。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啊。”汪益阳泪水也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现在后悔极了，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第二天汪益阳就找师傅来做棺材了。村里有两个老人很生气，这是坏规矩的。老人找到汪益阳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可是两个老人后来都回去了，对此事却是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棺材做起来还是算快的，尚田村做棺材一般都是在唯一堂里。汪俊的棺材很快就打造好了，棺材和成年人的棺材没有两样。棺材做好后漆上了暗红色的油漆，四周还雕刻着八仙的法器，这叫“暗八仙”。棺材正前方雕刻着碑厅鹿鹤，正上方有三个大字：“安乐宫”。

棺材又称老房，中国人最喜用棺材埋葬逝者。棺材以梓木楠木最佳，金丝楠木做的棺材最好。如果外面再套上杨木就更好了，这被称作杨木套棺。当然，木棺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中国古人除了以木制棺，还有石棺、琉璃棺、玉棺等。木棺忌讳用槐木，槐者，木之鬼也。用槐木做成的棺材是会引起尸变的，如果以槐木为棺，也会殃及后代。

正月二十二这一天是汪俊下葬的日子，汪俊毕竟是孩童，还是不能有成年人那种排场的。若果是成年人下葬会请道士前来做法事，鞭炮锣鼓唢呐齐鸣。扛花圈的，捧灵牌的，浩浩荡荡一群人奔赴下葬的地点。过程中还会丢九馃，九馃是用糯米和稻米制成的一种米食，圆圆的，拳头大小。最大的九馃一层包一层，总共九层或者十三层，称为头馃，寓意先人保佑后人九子十三孙，枝繁叶茂。所以才叫作九馃。

徽州对于丧事的态度很是奇怪，下葬前家人必定是痛苦万分，下葬后却是喜笑颜开。丧事的过程更是奇怪，单说举行法事时，放鞭炮吹唢呐的习俗和结婚喜事的习俗如出一辙，死人丢九馃，娶亲丢喜糖，这些风俗都极为相似。这也难怪徽州人又把丧事称为白喜事了，这倒颇有几分道家庄子的意思。据说庄子老婆死了，庄子不但没有痛哭失声，凄苦万分之状，反倒是敲锣打鼓，载歌载舞。

汪俊没有成年，自然不能举行丧礼。一大清早就有八个村里的中年壮汉抬着棺材上山了。尚田村把这八个抬棺材的人称为“土夫”，其他地方有称作八仙的。棺材上绑着一只大红公鸡，等到棺材下葬时，大公鸡就会被宰杀。鸡血性属阳，可克阴邪。

本以为一切就会这么结束，谁知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匆匆跑回来了。来人脸色极差，低声的跟汪益阳说着什么，汪益阳的脸色也是瞬间变得苍白。看来事情似乎又有什么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