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拥抱

人类总觉得自己能控制一切，科技、自然、细菌、病毒。超过其他生物的智商，带给了我们无与伦比的自负。在地球之上，我们觉得自己是主人，是主宰，是独裁者。我们能控制一切，也能决定一切。我们可以不顾及其他生物的死活，肆意的开发和改造……可丧尸病毒的出现，却给了我们的自负致命一击。

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扩散。它霸道至极，又蛮横无理。只要它想，便立马入侵我们的生存空间，不给我们丁点喘息的机会。

就比如说，现在。

伤亡人数已经无法统计了，反正目前存活着的，就是我家门口站着的这二十多个人。这些人中我熟悉的只有梁医生、张伟、程家三口、黑虎和老钱，其他人我只是眼熟。黑虎想要推开我进屋去，燕子却在身后拦住了他。对着黑虎摇摇头，燕子沙哑着嗓子说：“还是先别进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进去？”黑虎怀里抱着一个人高的动漫抱枕，他抱的死死的，“我们先进来躲一躲吧！要是丧尸跑下来怎么办？我们不是没活路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概都是一个意思，先进到我们房里暂时躲避，然后从长计议……可是燕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固执的摇头：“我们进去干嘛？还躲在房间里吗？这样躲来躲去，什么时候能结束？要我说，我们就拿着刀枪下去，和丧尸狠干！我就不信了，我们会输？”

钟林一直笑话我没脑子，但是在我听来，燕子的话才是真正的没脑子。楼下的丧尸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实，想要冲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个时候带着刀枪往下跑，不是去喂丧尸了吗？

累死累活拼命了一夜，众人早就不堪重负了。现在让他们跑下楼都难，更何况是去打丧尸。燕子号召了一圈，根本没人理她。大家都在等着钟林出来，他们此时迫切需要的是钟林的意见。

“梦欣呢？”梁医生在担心着欣，“她还在你们这里吧？”

我点点头：“还在的，她很好。”

梁医生松了口气，他疲惫的笑了：“幸好她在这儿，我还在担心她。我真怕她出什么意外，然后……”

梁医生的话没说完，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欣和钟林一起从卧室里走出来，那场面……呃，就还真的挺暧昧的。

要不是我知道他们两个没什么，我恐怕都要嫉妒了。

这家里原来的女主人年纪应该和我妈差不多，柜子里的衣服都老气横秋的。欣穿的是一件土黄色的衬衫，上面分布着难看的白色小碎花。因为没有合适的内衣穿，欣胸部的轮廓十分明显。编了一个大辫子，她有点像画报里的青年知青。

而她身边的钟林更是穿的简单，他只穿了一身白色的老年太极服。手臂的位置上，有零星阴湿的血痕。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很般配，一看就是六七十年代准备去晨练的小夫妻。

“她没被丧尸吃啊！”燕子酸溜溜的小声嘀咕说，“被男人吃了吧！”

梁医生看着欣和钟林一起从卧室里出来，他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倒是没像燕子说话那么酸，不过他笑的也挺尴尬：“梦欣，你没事儿就好了。我们来是找你们说一下，楼上诊室的病人……”

“我们刚才都听到了。”身体虚弱的钟林斜靠在门板上，他冷淡的说，“你们先都进来吧！”

听钟林这么说，大家就更没什么异议了。黑虎第一个跑进来，他肥胖的身子横躺在沙发上，怎么说都不肯起来。昏迷不醒的程子和腿骨受伤昏过去的程爸爸被抬了进来，我们只能将他们暂时安放在厨房……所有人都进到了房里，只有燕子呆在走廊上没动弹。

“你这是在做什么？”走廊里丧尸的叫喊声很响，我不解的看着她，“你不会是想自己跑下去吧？”

燕子身上的粉红冲锋衣被烧黑了一块儿，脚上白色的雪地靴也被血染的通红。之前俏皮的歪辫子也散开了，她脸上蹭的像一个小花猫。站在原地不动弹，她咬着唇眼里委屈的都是眼泪。女人的心事也是蛮难懂的，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楼上丧尸的吼叫声越来越响，像这样老式小区的门板都不是特别的结实，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冲出来。燕子就这样站在门口，我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我稍微放缓了语气，柔声问她：“我说妹妹啊！有什么事儿，咱们进来关上门解决不行吗？”

“不行！”燕子上了脾气，任性的要命，“我不要在这儿！我要离开！你们都跟我一起走！”

我耐下心来哄着她劝着她，说：“你哥哥和你爸爸都受伤了，他们走不了多远的啊！咱们现在下楼，就是找死一样啊……”

走廊里出现了铁器掉落在地上的回响，我听的心里一惊，担心是门锁被撞开了，我稍微加快了些语速对燕子说：“先把你哥哥和你爸爸照顾好，等他们两个的伤势稍微缓和些，我们就离开，怎么样？”

说起自己的哥哥和爸爸，燕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脸，她一边哭一边说：“以前我哥哥爸爸在的时候，你们全都听我的。现在你们看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你们都不管我了……要是我哥哥现在清醒，我爸爸能站起来，你们还会这么对待我吗？你们还会吗？”

我是拿女人哭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屋里的欣叫出来。欣皱着眉头过来，她走到燕子身边，毫不犹豫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哥和你爸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劈头盖脸就给燕子一顿教育，“你要是自己想死，你就死远点。别死在这儿，我们还要关门呢！”

燕子用手指着欣，怒道：“你们这些白眼狼！没好心的！要不是因为救你们，我们能惹上这么多麻烦吗？你们来了这儿之后，你看看我们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有脸对我这么说话？”

“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欣冷笑，“昨天那人来的时候说的话你不是听见了？他们早就盯上你们了，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准备把你们拿下了……你要是听钟林他们的话，不把郑才龙带回来，可能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能不能成熟一点？”

“就是啊！”看不下去燕子胡闹的老钱过来帮着说了两句，“不是叔说你，燕子，你也懂点事儿吧！现在你哥和你爸都受伤了，你能不能别再添乱了？”

不再碍于情面，屋里的人全都在指责燕子：“你要是不想来，你就站远点！你让我们把门关上啊！你想死，我们不想啊！”

“都少说两句吧！”只有黑虎一个人偏袒燕子，“程叔儿和程子现在这样，燕子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多理解理解她。”

“我们是可以理解她，但她也要理解我们啊！这么撒泼胡闹，又算什么？一定要害死大家才算完吗？”

燕子从小到大长在男人堆里，基本上所有人都让着她。加上有一个宠溺她的大哥，估计她没受过什么委屈。现在被欣打了一巴掌，又被大家埋怨，她整个人都像是泄气的皮球。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傻站在原地不嚷嚷了。

欣懒得搭理她，教育完人她转身就走。我看燕子不是太反抗了，赶忙将她拉进来。把房门都锁好，我又用门口的鞋架堵住了门。

屋子里的面积本来就不是太大，现在突然来了二十几个人，屋里站都没地方了。所有人都围在钟林身边，想着要钟林拿主意。钟林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点头示意，那气派，像是指点江山的君王。

燕子捂着脸，她和我一起站在门口的位置没进去。往钟林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不满的抱怨说：“切！这些人，就是会见风使舵。以前我爸身体好的时候，他们都围着我爸。在我爸面前程叔儿长程叔儿短的，现在看我爸不能动了，他们就……钟林算个什么东西！他不就是会装个监控枪法准一点吗？要不是我爸开车去把他救回来，他早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我知道燕子的情绪不稳定，但是她这么说话，就有点不客观了。我不愿意她这么批评钟林，反驳说：“程叔儿和程子的事儿，我也挺难过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梁医生会想办法救治他们的……这些人不是见风使舵啊！他们是在想办法。不然我们被困在这里，早晚不是要死吗？”

“呜呜……”燕子又开始哭，可能是怕被欣听到挨打，她哭的非常小声。恶狠狠的瞪了欣一眼，燕子说，“这个女人，是我见过最铁石心肠的女人了。她根本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嘛！我妈妈死了，只剩下哥哥和爸爸两个亲人。他们两个现在又变成这样……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我看着地板上被烟头烧出来的黑洞，惆怅的叹气：“你不能这么说欣。”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她？”我只是一句话，就将燕子的怒火勾起来了，“你喜欢她对不对？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女人嘛！她没有穿内衣，谁都知道她在卧室里和钟林做过了些什么……她不要脸！她肯定是企图勾引更多的男人，然后让他们来保护她！一定是这样！”

如果燕子之前的话只是小女生的不满抱怨，那么她现在的话，可以说是恶毒的嫉妒了。是，欣以前确实那么做过。在我面前装过可怜，在钟林面前求过同情。利用男人的保护欲，来让自己得到更多的生存机会……但是现在的欣，已经不会那么做了。

最起码对我和钟林，她不会那么做了。

女人骂起女人来，往往要比男人骂女人骂的还要狠。我作为一个男人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燕子的那些评价很是过分。不过我没有和她辩解什么，只是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等她一口气儿说完停下，我才道：“你的心情，欣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什么？”燕子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保护她，她怎么能理解我？”

我微微叹气，苦笑着说：“欣的弟弟妹妹，和她走散了。欣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比你好受多少。最起码，你的哥哥爸爸还在你身边。”

燕子一愣，我继续往下说：“你有兄弟姐妹，你应该能理解那种感受吧？自己的亲人生死未卜，自己却无能为力……燕子，你不能那么说欣。虽然她刚才打了你，但我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没再理会燕子，我转身想要离开。而燕子却抓住了我的手，她眼里含泪的看我：“张桀骜……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讨厌？”

“还行吧！”我笑了笑，说，“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挺可爱的。你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有点任性。平时叽叽喳喳，古灵精怪的……你不要担心，刚才大家那么说你，也是着急了。没有人会因为你哥哥爸爸受伤而冷落你，你不要想太多。”

我松开燕子的手，想要回去找钟林。可没等我迈开腿，燕子就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被燕子这么一抱，我有点懵了。不是因为被美女投怀送抱受宠若惊的懵，而是无处闪躲害怕被人看见的懵。不仅懵，我还有点厌恶感，很是腻歪。总之就是和以前被美女摸下小手就方寸大乱完全不同，我恨不得立马把身后的人甩开。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我更懵了。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个多么直的直男啊！我怎么会反感自己夸过可爱女生的触碰呢？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应该是我啊！不应该啊！

燕子在我身后说些什么，我完全都没注意到。我不停的问自己，如果说现在抱我的人是没穿内衣的欣呢？我会不会高兴？好像，也挺反感的。那如果换成之前自己暗恋的女神呢？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别说什么苍老师，小泽玛利亚，就是圣母玛利亚给我一个慈爱的拥抱，我可能都接受不了。

我了个亲妈！我他妈的到底怎么了？

避无可避的，我想起了钟林。假如现在抱着我的人是钟林呢？我似乎好像就……没那么讨厌了吧？

我真的很喜欢钟林吧？喜欢的，被他轻轻触碰都会有感觉。

“怎么能这样！”

我毫无预兆的大喊了一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出口，屋子里瞬间安静了。钟林皱眉看我，他冷声问说：“张桀骜，你发什么疯？”

我看着钟林，脑子里立马警铃大作。为了驱赶掉自己疯狂的念头，我不停的在脑海中回忆着各种裸女的照片来更换掉钟林的俊脸。我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我和钟林都是正常的男人。钟林不喜欢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感，我也不能喜欢。我……

惊慌失措下，我就是喜欢做没脑子的事情。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我转身抱住了燕子。

手掌稍微用力的拍拍燕子的后背，我像是宣誓一样的说：“燕子，你放心好了！不管程叔儿和程子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

安静，安静，持续的安静。三秒，五秒，七秒……

“哎，桀骜啊！”还是老钱第一个走过来，他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够有责任心！燕子的爸爸和哥哥听到你这么说，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燕子也有点吃惊，她刚才会抱住我，就是情急之下伤心过度，没什么别的特殊想法。可现在被我反抱住，她十分的意外。在我的怀里仰头看我，她脸蛋红红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她很是不好意思。

对于这种娇羞，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避如猛虎，我一把又将燕子推开了。

“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老钱拍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嘛，男欢女爱，多么正常的事情……患难见真情啊！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情难自禁，我们都懂。”

屁啊！谁想跟燕子情难自禁啊？谁想和她男欢女爱啊？老子我其实是……

这是我心里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我只能默默的接受着各种各样的眼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欣挑挑眉，她对我的行为很是无语：“这还真像张桀骜会做的事儿，精虫上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钟林站在欣的身侧，他只是目光冷冷，没有说话。我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燕子站在我旁边，她始终是红着脸。不再继续闹情绪了，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大家都累坏了吧？我还是先做饭给大家吃吧？”

“不用了。”钟林冷冷的讽刺燕子说，“我们不像你那么没心没肺，爸爸受伤，哥哥生死未卜，你居然还能吃的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了……都到卧室里来吧！我们继续刚才的话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