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汇合

我从钟林那里学习过，按照突发事件发生的紧急程度、发展势态和可能造成的危险程度，警告可以分为四级，一级、二级、三级、四级，分别用红色、橙色、黄色、蓝色标示。红色是最严重，蓝色相对较轻……现在只是蓝色警报就要全员出动，要是红色警报会怎么办？

“暂时不能送你们了。”程爸爸从抽屉里拿出枪支弹药挂身上，“我们要先把眼前的麻烦处理掉，燕子，让你哥哥在家休息吧！你和我一起去。”

“好。”

燕子迅速的换好衣服，她拿起武器和自己爸爸出去了。虽然她穿的是粉色的冲锋衣，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看起来英姿飒爽。黑虎还是坐在那儿不停吃，燕子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走啦！别磨磨蹭蹭的，再等下去我们就要被人吃了！”

我和欣站在那儿，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忙。程子笑着看我们，说：“你们两个先等一会儿吧！等会儿他们处理完了，我爸会送你们回去的。”

如此麻烦人家，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和欣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我们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外面响起了持续的枪响声。欣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她低呼：“好多丧尸！”

“每天都是这样，我差不多都习惯了。”程子十个手指轮流晃动着，他说，“蓝色警报是最寻常的，只要集中火力，很快就能解决。最为棘手的是红色警报，感谢老天，我们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

“剩下的三种警报你们都遇到过？”

程子笑了笑：“是啊，都遇到过。蓝色警报，只是有大批丧尸出现。而黄色警报，是有丧尸入侵。橙色警报是防御破裂，红色警报，那就是无法抵御的了。”

“无法抵御的情况你们要怎么办？”

“跑咯！”程子拿消炎药准备吃，“换地方安营扎寨，换地方休养生息……哎，城区出不去，所以在哪儿都一样。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们有试过出城吗？或者，你们试过和城外联系吗？”

程子放下手里的奶杯，他苦笑道：“通讯电话断了之后，大家全都和城外失联了。我们分区派过一小队警察试图出城，结果不仅没了消息，而且全都没回来。丧尸爆发的第三天，其实有城外派过的领导来维持秩序……”

“是吗？”还真让钟林说对了，这让我很是兴奋，“这么说，我们这里还没有完全被弃管，是不是？我们这里还是有希望恢复原状的啊！”

程子只是呵呵笑：“那个来的领导，在城区内没呆到10个小时就被咬了。后来怎么样就不清楚了，但我唯一肯定的是，不会再有人会被派进来了……恢复原状，是根本不可能了，我劝你也不要做这种美梦了。现在我们这里，就已经属于一片废土了。”

“那我们怎么办？”我指尖发凉，“我们……”就被丢在这片废土里了吗？

程子倒还挺乐观的，他轻快的说：“我们啊！我们只有把幸存者都聚集在一起，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对抗丧尸，努力活下去。我想这里肯定不会永远封闭吧？总有一天丧尸会被杀光啊！总有一天医学会研究出新的疫苗和解救办法啊！万事都往好的地方想，人会活的轻松些吧！”

我们说着话，又闲聊了些别的。外面的枪响声还在持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完。屋外面有人在敲门，敲了好久我们才听到。我过去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能有九十多岁了，她个子很矮，才高出我的腰部一些，整个人干瘦干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牙齿都掉光了。虽然是一副老迈的模样，可是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打量了我一下，她问：“姑娘，你是谁啊？”

“我是个男的。”这句话经常重复，我自己都有点说烦了，“您找谁？”

屋里坐着的程子听到了说话声，他招呼着问：“是沈婆婆来了吗？快进来吧！”

沈婆婆小脚不大，步速倒是不慢。程子家她比我要熟悉，自己径直走了进去。在餐桌旁边坐下，沈婆婆似乎有点生气。程子赔笑着倒了杯水给她，问：“沈婆婆，你吃过饭了吗？燕子做了饭团，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程子，你爸爸他们的无线电是不是换频道了？”沈婆婆气鼓鼓的，她大声质问说，“为什么今天有行动，我又没收到？”

程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沈婆婆更加生气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个老婆子没用了？是不是觉得我只会指望你们年轻人养着？我告诉你们！我年轻的时候可是……”

在外面的枪声炮火声中，沈婆婆慷慨激昂的讲了一遍自己年轻时候的奋斗史。什么参加自由保卫战啦，什么转业后勇于和歹徒搏斗啦，总之她说了一溜十三招，就是一个中心思想——自己宝刀未老，仍然可以上前线奋勇杀尸。

我听沈婆婆说的那些，还真挺带劲的，不知道其他人有何感想，我是听的热血沸腾。而程子似乎已经习惯这些了，他笑着安慰沈婆婆，说：“当然啊！我当然知道沈婆婆你厉害了啊！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嘛！怎么会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哼！”年纪大的老人家就和小孩子一样幼稚，沈婆婆愤愤不平的说，“既然知道我多么厉害，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一起去？”

程子又是倒水又是点烟，他循循善诱的哄劝着说：“就是因为知道你厉害，所以才不让你去的嘛！你想啊，现在才是最初级的警报，蓝色警报。用您这样的高手出马，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嘛！”

“就是。”沈婆婆骄傲的仰起脖子，“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战斗没参加过？这种小来小去的……燕子做饭团了吗？给我拿一个，我饿了。”

“噗。”坐在我旁边的欣小声的笑了。

程子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被沈婆婆翻来覆去的唠叨，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虽然身上有伤，他还是仔细的伺候着沈婆婆。一直到沈婆婆吃完早饭离开，他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你人可真好。”我由衷的表示，“一般人估计早就没耐心了。”

程子笑笑：“没什么，应该的。沈婆婆对我们家有恩，她救过我爷爷的命……外面的声音停下来了，估计差不多快好了。”

声音是停下来了，但事情却没那么快处理好。欣把碗筷刷完后过了三个小时，燕子和程爸爸才满身是血的回来。

“你们这是……”

“没事儿。”不让程子担心，程爸爸连忙解释，“没有人受伤，一切都挺顺利的。这些血不是我们的，是我们去把围墙上的丧尸搬下来蹭到的。这次来的丧尸数量特别多，应该是被街上的汽车警笛声引来的。”

给他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十分不好意思。可是程爸爸并没有怪我们，他用毛巾擦擦脸，说：“走吧！孩子们，叔叔送你们回去。今天有一些尸体要处理，所以就不出去找物资了。我和黑虎一起送你们，我们把大车开过去。”

我和欣的衣服洗了没有干，燕子找了家里的衣服给我们。换好衣服后，我们和程爸爸一起下楼。

院子里有不少人，他们统一在清理楼下的污血和丧尸尸体。没有让尸体杂乱无章的摞在一起，他们将尸体一个个分开，而且全部都用床单包裹住了。欣看了看，问说：“你们这是做什么？想要把丧尸埋了吗？这么多的尸体，真的是很大的工作量啊！”

“我们准备把尸体带到广场中心去火化，尽量让他们死后保有尊严吧！我说不辛苦，那是假的。不过在我们看来，这是很值得的。”看着那成片的尸体，程爸爸颇为沉重的呼了口气，“虽然他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是谁的亲人家人爱人……将心比心的想，我们谁都不愿意让自己在乎的人死后暴尸荒野吧？我们活着的人改变不了现状，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吧！”

我的话语间不自觉多了些钦佩：“你做的事情真的是很伟大，我光是看着，就觉得特别感动。”

“哪里。”程爸爸被我夸奖的很是不好意思，“这没有什么，大家都会去做的。”

程爸爸带我们去到大车那儿，黑虎已经在等着了。穿了棉衣的黑虎更圆了，他带好帽子和围脖，根本看不到眼睛。而程爸爸说的大车，就是特别大的铲车。轮子是卷链，前面带大铲子的那种……我忍不住感慨：“哇哦！有这个车清道，街上有什么都不怕了啊！”

“那是。”黑虎有些得意的拍拍车门，“现在街上通畅的道路，都是我们清理过的。这个车在大街上一开，简直是老拉风了。”

铲车里只有一个座位，我们必须要再开一辆别的。问了下我们的人数，程爸爸开了一辆小型的面包车。一边打火开车，程爸爸一边和我们说：“这些车，好多都是我们警局的。为了从丧尸手里把车和武器抢回来，我们死了五个同志……幸好我们去的及时，不然的话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

城里的丧尸是一天天的增多，而物资却一天天的在减少。大部分的物资不是被毁坏，就是被侯三那样的人抢去屯起来了。对于这种状况，程爸爸颇为担忧：“真的希望早点能再碰到侯三，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他绳之以法。像他这种人能够逍遥法外，简直是天理难容。你们和我说侯三他们有枪支？那肯定是从警察局里抢去的。前一阵子城北的分局刚缴获了一大批走私进来的军火，还没等处理呢！城区就被封闭了……哎，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程子和燕子送出国。”程爸爸沮丧极了，这话估计是在心里憋了太长时间，终于忍不住对我们两个一吐为快，“说了这话，都不怕你们笑话，其实像我们这样当警察的，真的非常容易得罪人。侯三这种寻仇的，都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倒不是我怕他们，实在是替家人感到担忧啊！当年我在新城抓了一个杀人犯，抓了三个月才把他抓到。在他出狱前我去监狱参观，正好碰到他，他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我，说他一直记得我。你们都不知道啊！我回来之后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我真怕燕子和程子有个什么万一……要是我能早点把程子和燕子送出国，他们也不用在城区里跟我经历这一切了。可话又说回来，我一个小警察，哪有能力把子女都送出去呢？”

现实说少了太梦幻，说多了太心酸。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啊，还是忍受着吧！

黑虎在前面开路，我们的面包车一路跟在他的后面。两个车用无线电保持着联系，前面有个风吹草动黑虎都及时跟我们报告。现在从来路往回走，我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街道两侧的店铺玻璃都被撞碎，楼里面的丧尸全都跑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以前怎么不记得这里有这么多人啊？”

程叔叔困倦的揉揉眼睛，他说：“我们毕竟是省会城市啊！这里又靠近市中心，怎么可能人少了？”

车到了和钟林约定的地点，这里的丧尸又少了些。黑虎用弓箭将附近的丧尸都处理掉，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来找钟林。用程叔叔的无线电，我反复的搜索着波段。一次次的呼叫着钟林，可是都没有回音。

“我们这么叫他们好吗？”欣有点担心，“万一他们藏在什么地方怎么办？万一他们正在躲着丧尸怎么办？我们这么一呼叫，不就让他们暴露位置了吗？”

“不会的。”以我对钟林的了解，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钟林又不是我这种笨蛋，如果情况有危险，他肯定就把无线电关掉了。”

欣赞同的点点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我那是自谦的说法好吧？

“丧尸要过来了。”没有等到钟林的回答，黑虎就喊话来了，“我们得走了。”

我们再次上路，准备往我家的方向开。现在天已经完全大亮，街上的丧尸看的都是一清二楚。如此清晰的在这个城市里穿梭，我心里的伤感密如潮海一般的涌来……就像程子说的那样，这个城市死了，一片废土，很难重新再活过来。

“我们现在回去合适吗？”欣不像我这么多愁善感，她很理性的提出疑问，“侯三那些人要是没离开怎么办？我们正好和他们撞上的话，是肯定要吃亏的。”

这点程爸爸倒是不担心：“虽然他们手里有武器，可也不能在同一个地点呆太久。丧尸行动的速度慢，聚拢的速度倒是很快。侯三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懂这个道理。”

“好吧。”

黑虎的射箭技术不错，开车技术也很好。铲车被他开的灵巧，他总是能找到最方便的路线。按照黑虎的话说，这个世界的发明，懒人应该占了一大半。因为他们始终会为自己的懒想到最便利的办法，以此来节省更多的体力……我觉得他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

侯三那些人确实离开了，我们开车过去时街道上只有饿的嗷嗷叫的丧尸。犹豫了几秒钟，我说：“要不我们去矮楼看看吧！也许钟林他们正在那儿也说不定呢？”

“行。”

在我的指路下，我们先去了矮楼。果然如我所料，钟林和梁医生被困在了矮楼里。汽车刚开到无线电的可接收范围，钟林的声音就从无线电里传来了：“张桀骜，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激动的快要哭了，“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钟林冷淡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得意：“我们还好，洋洋他们被救出来了。我本来是准备去找你的，结果半路遇到那群人，不得已又退回了矮楼里。幸好你还没蠢的无药可救，没有在那里傻等……梦欣和你在一起吗？她怎么样？”

“我没事儿。”欣哭了，“大家都没事儿，这真是太好了。”

“我们怎么接你们出来？”我抢过无线电，问他，“你们在哪儿？”

钟林方寸未乱，他冷静的询问说：“我们在后面的房间，你们需要开车绕到楼后面……开来的铲车，和你们是一起的吧？”

“他是怎么看到我们的？”程爸爸大感意外，“他不是在楼后面的房间吗？”

我觉得骄傲极了：“这是我朋友，特别特别的厉害。他可不是一般人，他……”

“是和我们一起的。”欣等不了我吹嘘了，她拿过无线电问，“你需要我们怎么做？”

钟林从容不迫的安排着，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可我也能想象出此刻他毫无表情的俊脸：“这里的丧尸太多了，而且丧尸的个头都非常小，动作比一般丧尸灵活的多，很不好处理。等下你们把铲车开过来，直接把大门撞开。我们会从二楼的窗户里跳到铲车上，然后再跳到后车里……明白了吗？一定要撞到后面的大门上。”

钟林说的容易，不过操作起来却十分的困难。为了不让细节出错，欣问说：“丧尸的个头非常小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正常的丧尸吗？”

无线电里安静了十几秒钟，这十几秒钟的沉默很是意味深长。等不及的欣又催促了一遍，钟林这才回答说：“他们……全都是三四岁小孩子尸变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