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诱饵

我们住在这里这几天，欣都避免和梁医生有单独接触。倒是没有刻意回避，她只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经常晚饭都是端进去吃的。偶尔他们两个人在客厅里碰到，都是匆匆而过……我以为自己之前感觉错了，还想着或许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什么感情纠葛。

不过人的真实感情，只有在遇到危机时才能显露出来。现在听说要让梁医生去开车引开坏人，欣说什么都不答应：“不，不行！钟林！我不同意这么做！不行！不准去！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梁邱！你不要去！”

说着说着，欣自己就哭了。她失声痛哭，情绪崩溃，一手抓着梁医生的袖子，她身体一点点下沉，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身体匍匐在那儿，欣哭的伤心：“不要让他去，不要让他去……”

“梦欣。”梁医生蹲下来，他柔声哄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哭了，我是去救人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儿的。我答应你，我会平安回来的。”

欣听不进去，她死死的拉住梁医生的袖子，哭的凄惨，反反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此时在她眼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看她委屈的样子，好像钟林不是让梁医生去开车，而是让他去上战场。

被她的哭声感染，梁医生很是左右为难。我笑着拿过车钥匙，说：“没关系，我去吧！”

钟林皱眉看我，我拍拍他的肩膀，调笑道：“附近这些街道我都熟悉啊！这项工作交给我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咱们两个配合多默契呢？咱们两个一出马，肯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来，我们走吧！时间不等人，八荣八耻怎么学的？我们要抓紧时间。”

“抱歉，抱歉。抱歉，桀骜。”欣不停的对我说着，眼泪让她的脸庞平添了一种柔弱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我点点头，被欣这么一直道歉，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没关系，你用不着这样，我都理解的。再说了，那孩子是我的邻居，也是我提议要去救他的……钟林！你还没有准备好吗？你要是再磨蹭一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楼下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钟林犹豫了几秒钟，他和我说：“救护车里有对讲机，你把它调到频道11。我等下去一楼收发室那里把对讲机拿着，你在路上我们好及时联系。”

“我和你们一起去。”欣止住了哭声，她擦擦眼泪调整好情绪，“我和桀骜一起去开车，不然他一边开车一边讲对讲机不安全的……带着我吧！钟林。”

钟林没拒绝，梁医生也上前一步抢着介绍自己：“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肯定能帮上忙的！我以前经常锻炼身体，还练过散打呢！让我去吧？行不行？”

知道我们去意已决，郑才龙不再说什么了。最终我们四个人分成两队，我和欣一队，钟林和梁医生一队。

“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在我们出门前，郑才龙阴阳怪气儿的笑，“这一屋子老弱病残还等着你们照顾呢！”

“要不是怕吓到我的弟弟妹妹，我一定给他一刀。”欣看着郑才龙关上门，恨恨的说。

钟林走在前面，一路下楼，他负责清理楼道里的丧尸。梁医生紧跟在钟林的身后，被溅了满身满脸的血。等我们三个人下到一楼时，钟林没有带我们从大门口出去。从一楼二号的窗子跳出，我们和侯三那些人走了相反的方向。

“你不是要射击吗？”梁医生问，“别的地方都离着他们远了，会不会受到影响？”

钟林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在我们的楼里开枪，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去旁边幼儿园的矮楼！那里没有人，无所谓的！”

打窗子里出来后，我们两队就分开走了。钟林带着梁医生去矮楼，我带着欣去救护车。太长时间没有启动过，救护车的车座冷的凉屁股。为了节省汽油我没有开暖风，我对欣说：“要是冻手，你就放怀里暖暖。”

欣还是比较能吃苦耐劳的，她坐到车上第一件事儿就是检查无线电。刚把电钮调整好，就听钟林低沉的话语传来：“喂喂，张桀骜，你们在吗？”

“在的，我们在。”欣说，“我们已经坐到车里了，现在马上要开了……你们在哪儿？”

无线电里换成了梁医生的声音：“我们已经到矮楼了，而且，我们能看到你们。这里的电脑还好用，钟林打开了视频监控，街上的情况我们都能看到，他会告诉你们怎么走的。”

“视频监控？”欣问，“什么视频监控？”

梁医生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却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用手指了指街上的电子眼，我说：“就是那个，钟林可以把它们利用起来，看到我们。”

“钟林怎么……算了。”欣不再追问，她道，“钟林，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往街上开？”

隔了能有三分钟后，梁医生才回话：“可以了，走吧！”

我将汽车启动，按照钟林指定的路线开。欣不是太放心，她又问了问：“刚才怎么了？我听你的语气不太对，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有一个丧尸，藏在了柜子里。”梁医生不想让欣担心，他轻描淡写的说，“我和钟林没看到，它从柜子里扑了出……”

欣很紧张：“怎么样？你们有人被咬吗？”

“没。一切安全。”

听到梁医生这句话，欣大大的松了口气。见她这个样子，我是相当的嫉妒：“喂，我说，咱们朋友一场啊！你都没说这么关心过我……咱们是一般的朋友吗？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你这样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对我嘘寒问暖假装一下呢！现在连假装都省了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欣对我就没那么温柔了，她不耐烦的催促，“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好了，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我说你和梁医生，你们两个之间……”

欣倒是坦率大方，她直接承认了：“我们两个之前谈过恋爱，可是因为我们家穷，他们家不同意，所以分手了。分手没多久，他就娶了别的女人……现在满意了吧？是不是可以认真开车了？”

好奇心被满足，我算是了了桩心事。基本上从见到梁医生开始，我就在好奇他和欣的关系。啧啧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问了，八卦也有八卦的底线，揭人家伤疤总不好，是不？

街上的路况十分糟糕，尸体遍地，活尸的死人的都有。欣不再说话，她尽量不影响我驾驶。只是偶尔会提醒我几句小心别撞到垃圾桶什么的，剩下她全程都在保持安静。

现在不到早上六点，天还没有完全亮，穹顶看起来像是深蓝的大海，路灯是蒙蒙的黄色。救护车里的温度很低，可是因为精神紧张，我感觉有些燥热。汽车开过侯三他们停留的街口时，我更是感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怕他们看见，又怕他们看不见。

“有车！”不知道是谁在喊，“抓住他们！快点去！抓住他们！”

我认真的看着前路，努力让自己不受后面的影响。欣帮我观察着，她还算冷静的同我说：“他们追来了，总共有三辆车……不要开直线啊！小心他们开枪！”

欣的提醒已经晚了，在她的话说着时，后面已经响起了枪声和男人欢呼的嚎叫声。似乎觉得在尸群里横冲直撞的追赶很有趣，他们只是将我们的车打烂，却并没有立刻打停。

“这群王八蛋！”欣眉头皱紧，“他们是想一点点玩死我们！”

这一路狂奔，我都不知道自己撞了多少丧尸。挡风玻璃上喷溅了无数的血浆碎肉，我打开雨刷清理，雨刷黑黑的毛头像是不堪重负一般被压弯了。骨碴子在玻璃蹭过，声音难听极了。模糊不清中，我也看不清楚路，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东跑西撞……钟林的声音像是救世主一般从无线电里传来：“张桀骜！把油门踩到底！直线开过去！”

“可以吗？”让欣按下电钮，我说，“我记得前面不是直路啊！前面应该是……”

钟林打断了我的话，他强硬的说：“你不用管！你只要把油门踩到底！你直接开过去就行！开过去之后右转，我在第三个街口那儿等你！”

“听钟林的吧！”后面的枪声不停，欣也无法探头出去看路，“快点甩开他们！不然后车厢就要被打透了！”

正如我记得那样，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露天广场。冬天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夏天的时候好多老头老太太在这儿跳广场舞。这里好像是有个喷泉？一直说违规建筑要拆掉，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既然钟林让我径直开，那肯定有他的道理。而就在马上要开到广场上时，我感觉汽车开上了一个滑坡！

这个滑坡的坡度不大，应该就是小孩留着打出溜滑的。救护车的车速很快，立马顺着坡度冲了上去！汽车底盘在冰面上磨过，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从旁边的车窗看着，救护车像箭一样射了出去腾在空中！

没有系安全带的欣额头重重撞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有血流了出来！我有点担心她，问道：“喂！你没事儿吧？”

欣没有回答我，我很担心她昏过去了。我们左侧的后车镜被打掉了，玻璃炸开了一朵闪亮亮的花！

上坡的这股助推力让我们顺利跃过了露天广场的栅栏，救护车开到了广场上。嘣嘣嘣连着撞了三个塑料垃圾桶，我连忙连线钟林：“喂！钟林！你还在吗？你帮我看一下！前面还有东西吗？”

“不是往右转吗？”子弹飞过，欣尖叫着，“钟林是不是说让你开出广场往又拐？”

救护车打滑着在地上绕了好几圈，现在哪里是左？哪里又是右？

没有等到钟林的回答，我又撞了几个丧尸和公共设施。稍微拉开些车窗玻璃，冷风呼呼的刮了进来。六点十五分，城区里的路灯统一熄灭。可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路看起来都是黑乎乎的。

“钟林！”我再次试着叫他，“你在不在？我现在要怎么走？”

说着话，我右侧的后车镜也被打碎了。侯三的人看要追不上我们，他们更是将枪口对准了我们的轮胎……欣小心的往后看了看，她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子弹打在车身上，碰撞出不小的火星。弹壳嵌进车铁里的动静一点都不悦耳，听了让人胆战心惊。我拿起无线电，不停的呼叫钟林：“喂！我们现在怎么走？要往哪里拐？我的天，我感觉刚才差点翻车了。钟林？钟林？”

可能死因为我们的距离拉太远，无线电已经超出范围了。我叫了几声钟林都没有回答，欣接过去继续呼叫。我硬着头皮往下开，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在哪儿……一声刺耳的忙音，无线电有反应了。

“你好。”

周围噪音太大，听到清冷的男声我第一反应就是钟林：“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往哪儿走？”

“你好？”

“钟林，你能不能不闹了？”我有点火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无线电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又说：“你是不是串频了？这里没有叫钟林的。”

我一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消防栓，高压水柱立马喷射了出来。车盖上被冲干净了些，但是车玻璃上还是模糊不清的一片。突然出现的水柱让后面的追车有些措手不及，最先的车辆车头一歪，撞到了路灯上。

“让开！让开！”我听到有人在喊，“废物！别他妈的挡住路！他们要跑开了！”

救护车的后车厢早就已经被打烂了，水流直接喷射进来，我和欣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来了，冷的不停发抖。见后车追赶的速度慢了下来，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好办法。不停撞车制造出新的路障，路上的汽车警笛响了一片。

“喂，喂，喂，找钟林的那个男人，你还在吗？”无线电里是女生俏皮的问话，“现在在街上引起混乱的笨蛋，是你吗？车开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没有驾照啊？”

我好不容易办了回聪明事儿，结果还让陌生人取笑，这让我很是不服气：“既然你能看到，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被坏人追啊！”

隔了几秒钟后，那女生“哦”了一声，说：“原来你们不是一伙的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呢！”

我对这个女生的逻辑，感到十分的无语。我不知道她是从哪个角度看的，但我觉得，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来我和后面的人是一伙的……都被人用枪追着满街跑了，这都是多大的仇了？要是同伙的小伙伴，也太相爱相杀了。

在欣看来，有人回答总比无人回应的好：“美女，你能看到我们的车吗？”

“可以的。”

“那你能帮我们看下前面的路吗？我们的车窗都被糊住了，实在是很难分辨方向！”

女生斩钉截铁的回答说：“我为什么要帮你们？你们要是坏人怎么办？”

欣气的要命，她直接将无线的对讲机丢了出去。不过丢完她又得自己灰溜溜的捡回来，说：“麻烦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我们是好人，我是医院的护士，他是在校大学生。我们会被这些人追，也是因为想救一个孩子！”

那女生又是一笑，她鬼想法倒是不少：“谁知道？我爸说了，只有警察有枪。他们拿着枪，很可能是警察也说不定？”

这次不止是欣，我也气的想摔对讲机了。

“甭理她！”我把对讲机关上，“我们试着往前开吧！开到哪里算哪里！开出去算我们命大！”

可是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上来倒霉劲，烧香拜佛都没用。差不多我刚关上对讲机，我们的汽车就撞到了卡车上。没有把卡车撞开，我们的车盖都撞瘪了。

“这场面是多么的熟悉啊！隔离区回来的路上，我们的车也抛锚了。”我拧动钥匙，但是汽车怎么都发动不起来，“车没用了！快点下车！跑吧！”

汽车都被撞那个操蛋样儿，我和欣也很难不受到影响。从车里下来时，我们两个人的脚步不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眼见着侯三的车队就要追上来了，我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要不咱们两个把车点了，自杀算了。”

“你以为你是革命烈士呢！”欣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张桀骜，这里是哪儿啊？”

我完全是闭着眼睛开车，欣问我这是哪儿，我也很蒙圈。丧尸晃荡的我眼睛疼，我顺手从车上拆下两个铁棍给我们两个防身……很突然的，关掉的无线电又嘶嘶啦啦响了：“喂，你们两个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抓紧跑啊！吓傻了吗？”

跑？要往哪里跑？街前是丧尸，街后是侯三他们。我们被夹在中间，根本无路可跑。

见我们的车停了下来，侯三他们也知道我们是没跑了。像是庆祝一般，对着天空放了几枪，那嚣张的模样已经是十拿九稳成竹在胸。我和欣相互搀扶着，藏到了卡车后面。身后湿透的部位，已经结冰了。

我们两个刚一蹲好，那个女生又说话了：“你们藏在那里怎么行呢？别人一看就看到了……真是笨死了！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人！好吧，现在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了，坏人要是像你们这么笨，早就死掉了。”

我不停的抽着冷气，这个女生是气的我哭笑不得。无线电的声音将丧尸都吸引过去了，堵在路上的丧尸暂时延缓了侯三他们追来的进程。我和欣观察着，留心着，随时准备着开跑或者是挨枪子儿儿……就在我全神贯注看着前面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挥着手里的铁棍就往身后招呼。而身后的人动作也十分敏捷，他迅速的躲过了我的攻击。我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和我差不多身高的男人，他三十岁左右，面容白皙，带着斯文的眼镜。

“你是谁？”我问他，“你哪儿来的？突然跑人身后，你有没有礼貌啊！”

街上一圈都是丧尸，除非男人是飞过来的，不然他根本不可能把尸群绕开。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他出现的也太突然了。我警惕的看着他，手里的铁棍并没放下。男人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他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

说话的是那个惹人生气的女生，她嬉笑着问：“哥，你找到他们了？”

“找到了，我们马上回去。”男人不放心的嘱咐，“燕子，你注意看门，你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小心把丧尸引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叫燕子的女生不满自己哥哥的唠叨，不高兴的嘟囔说，“我什么时候嗓门大了？倒是你，带着两个傻瓜，要多加小心呢！”

“你说谁是傻瓜呢！”我不高兴的皱眉。

我反驳完之后才想起来，没有按无线电，我的话她是听不见的。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完，我自己觉得是有点尴尬……欣打量了男人一番，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来找我们？”

“救你们出去。”男人笑的温和，“你们放心好了，我是这区的警察。不信的话你们看下我的证件，我随身带着呢！”

我们没时间看男人的证件，侯三他们已经将尸群清理了一半，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个神出鬼没男人是不是好人，我们只能赌一把。赌自己的好心，会换的来好报：“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你能带我们离开吗？”

男人点点头，他从腰里抽出一个带钩子的铁棍，走到旁边将地上的井盖拉起，他对我们招招手：“这里可以直接通到我家楼下的下水道，我们可以由这里回去。地下是没有丧尸的，绝对安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