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在一条宽阔的大道上奔驰着,岚黛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这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用耳机接通了电话,电话是小戴打来的,此刻的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她把车开到哪去了,下午3点老板要用车,能不能赶回来?岚黛告诉他现在正往回赶,大概下午两点到……正说着,车行驶到了一处弯道,岚黛边讲电话边按了一声喇叭,瞥眼看了一眼路旁的交通凹凸镜没见来车,于是没有减速飞快绕过弯道,突然惊现正前方有1辆小车对向行驶而来,小车正卯这劲儿超前面一辆小货车,双方车速都有些快,同时那辆车的驾驶人也察觉到了危险,岚黛急忙踩刹车,对方车辆也是,但车子像是失控一般直直地向对方撞去,情急之下,她往右边猛打方向盘,随即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岚黛感觉自己就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一般,眼前一黑,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醒来时岚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治疗,左手骨折,头上缠满了绷带,脸上挂了彩,脖子僵硬,稍微转动一下就疼得受不了,胸口有些沉闷,旁边一个护士正在往点滴里加药,见她醒了过来,愣愣的盯着自己发呆,忙问道:“醒啦,还好吗?有感觉哪里难受吗?”
“我还好”岚黛努力扯着嘴角,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心里却在打鼓,她知道自己这下是闯了大祸了,而且还连累了可怜的小戴。
“你还真是命大呢,车子都被撞成那样了,幸亏拴着安全带,命算是留下来了……”那护士边说着,边查看着她的输液管,岚黛借此机会,忙打听另一辆车的情况。
那护士告诉她那位司机的运气可没有这般好,伤势很重,医生花费了5个多小时才将他抢救了回来,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来。
在住院的这些日子里,她百无聊赖地过着,警察来看了她四五回,都是问材料的,据说还调取了老板车上的行车记录仪,公正办案。老板也来了,虽然表面上嘘寒问暖了一番,但岚黛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是恨得牙痒痒,公司里有几个要好的同事也相继来看她,但是小戴没来,兰黛想,这辈子,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小戴了。
医生要她联系家属,她谎称父母都不在了,然而在入院后的第二天,蓝光宏不知如何得知她出事故的消息,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的病房里,着实让岚黛讶异了好大一番,半天没缓过神来。
蓝光宏要岚黛好生休养,也好好想想继承的事,事故调解和医药费的事别操心。后来岚黛得知,那个司机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阎罗王不收,还是回到了亲人身边,双方都是明事理的人,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很快便达成了一致协议。
岚黛自知没请假就离开,把老板的车子撞坏了,还连累了小戴,是自己的错,虽然老板没过多追究,但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再去那儿上班了,出院后,她正式向老板道了个歉,随即呈上了一封辞职信,老板也不打算刻意挽留,说了些场面话后,安排了工作上的两个女同事,帮忙将她的行李给收拾收拾,从公司宿舍里搬了出来。
初秋的太阳,丝毫不弱于夏季三伏天,岚黛左手打着石膏,头上包着纱布,站在路边的阴凉处,守着个行李箱正在用手机打车。
“嘀——嘀——”一辆商务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她旁边,冲她按了两声喇叭。岚黛抬眼看去,见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了,下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子,迎面向她小步跑来,笑道:“岚姐!上车,我送你。”说罢弯腰将她的行李箱拎起来,丢到后排的车座上又道:“你就这点东西?还真少。”
岚黛神色有些尴尬,看着那瘦小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抬起右手捋了捋耳旁的头发,咬了咬嘴唇对为自己打开车门的男人道:“小戴,对不起啊,苏总肯定骂死你了吧!”
“姐,你也别老往心里去,这交通事故嘛,不是说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自己小心翼翼的驾驶,遵守规则,别人未必会遵守啊,这叫飞来横祸,这次事故不是你的责任,快上车吧!”
岚黛点了点头,弯腰上车,小心翼翼地问:“你被苏总骂惨了吧!”
“没有”小戴头摇得像拨浪鼓,又道:“他本要骂的,岂料蓝企的老总突然来访,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苏总只给了我四个字‘下不为例’便算了。”
岚黛正抬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听小戴这麽说,猜想或许是真的,那蓝企的老总,或许就是那蓝光宏。
为调解车内有些沉闷的氛围,岚黛调好了收音机频道,扭头笑看着小戴道:“小戴,苏总让你送我的?”
“美死你,那嗜钱如命铁公鸡般的孙子,怎么可能会怀有一副菩萨心肠,他是叫我去接一个人,岚姐,你走了,公司里资格最老的就只剩我了,我也不想在这里干了。”小戴边开着车子边说道。
车内有些闷热,岚黛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叹了口气道:“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你也在那片天地混熟了,苏总虽然吝啬了些,工作要求严苛了些,但你每月的工资也是分文不少地定期付给了你,你在那里干了这麽久也没叫你滚蛋,算是认可了你的能力,能呆下去,就尽量待下去吧。”
小戴开着车,静静地听她说完,笑道:“岚姐,怎么感觉你出了这麽一次事故,人就像换了个似的。”
岚黛听他这麽一说,故作严肃地看着他道:“戴笠同志,请你说说,我怎么个变了?我还是我啊……”说到这儿,她垂眼沉思,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现在都感觉仿佛置身在噩梦之中。
“也是,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您啊,还是没变,哦!对了,你要去哪儿?”小戴在一旁笑道。
去哪儿?岚黛抬眼看着前方的路,工作没了,住的地方也没了,现在已经是个流浪者了,去哪儿还真是不知道啊,还好身上还有点积蓄,不如先找家旅店住着,再找房子和工作……突然她发现正对着自己的挡风玻璃的斜上方,有一片水痕,水痕很像一张狐狸脸,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直盯着自己。
岚黛不由地深深打了个寒噤,忙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你会后悔’当初银说的一句话突然在她耳畔响起,让她不禁脱口说道:“去古宅!”
“吱——嘎”突然一个紧急刹车,两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前倾又被绑在身上的安全带拉了回来,这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扯动了岚黛身上的伤,她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疼得皱眉蹙目。
“草泥马的!”小戴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口出恶语,怒气汹汹地冲着一个抱着孩子横穿马路的妇女骂道:“你他娘的活腻了?快车道你也敢横穿,就那么急着见阎王麽?”对方也吓得不轻,忙退了回去,安抚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
“去他娘的真不知怎么想的,抱着孩子既然干这麽危险的事,这女人脑袋进水了。”小戴骂咧咧地启动了车子,对坐在一旁的岚黛道:“岚姐,你还好吗?没伤着吧?刚才你说去哪儿来着?”
岚黛忍着痛摇了摇头,瞪大了双眼,直盯着那狐狸脸的水痕喃喃地道“回老家。”
话音刚落,水痕开始变化了,方才的怒目变成了眯眼微笑,她叹了口气:“果然,是命躲不过……”
“什么?”小戴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见她闭眼不语,还是决定专心开车,不再深问。
戴笠送过岚黛回老家,大概知道方位,但他从未去过她家做过客,因为一次偶然他遇见了岚黛那位超级古怪的老爷子,对方直接给了自己脸色看,所以为了免生事端,还是能避则避。
不知不觉岚黛睡着了,梦里她站在一片黑色的地方,有流水的声音,有白雾袅袅,两旁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物掺和在人群中,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一条银色的光从她的脚底射出来,笔直地伸向前方,前方有两尊雕塑,一狐一鬼。感觉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有人在晃动自己,岚黛猛然睁开了双眼,见小戴站在车外,将他的行李拎在手中道:“岚姐!到了,我送你到家门口。”
岚黛揉着眼睛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小戴身后那条通往前方幽林的熟悉小路,毫不淑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挥了挥右手踢了踢双腿,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将右手叉在腰间,凛然正气地对前方一座小拱桥道:“去!通报一声,我岚黛回来了!”。
小戴见罢,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姐,我咋觉得你这不是回家,好像是在找人干架呢?”
岚黛转头看着小戴道:“辞了职,回老家,今天不就是我另一个新生活的开始嘛,在这里我可不能输。”说罢,抬手要接小戴手中的行李箱,却被他避开道:“我说了要送你到家门口的。”
岚黛说:“小戴你还有重要任务在身,要是接人迟到了会惹苏总不高兴的”。
小戴却不以为然地“吓!”了一声,用肩膀扛着她的行李箱开11路,边走边道:“姐,你是不知今儿个我要接的人是谁才会这般担心,还记得苏总那个小姨子麽?上次把咱两弄得够呛的那小丫头片子,今天又来遭劫人了,还指名带姓地要我去接,现下啊,我是煞星当头,想避避不了,你说这年猪被宰前也得吃顿好的上路吧,我也需要点时间做个心理准备,叫那丫的干熬着等段时间,先让我撒撒气。”
岚黛听他说罢,笑道:“若是受委屈了,就来我这儿诉苦吧,我这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小戴听她这麽说,笑道:“那行,姐,你可要时刻挂念着我啊,不过你放心,我素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虽然不是那类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人,但人若犯我,我定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绝不会让自己委屈的。”
岚黛自知这小子的个性,是个宁可丢了诚信,也决不亏了自己的主,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两人过了石拱桥,一条约两米来宽的石阶映入眼帘,石阶直插入丛林深处,头顶的烈日透过树叶间隙打落在石阶上,铺满了榆钱般大小的斑点。两人拾阶而上,由于植物过于茂盛,阳光无法投射下来,石阶两旁黑嗡嗡的,风从树林里穿过,吹着树叶发出一阵飒飒的声响,吹在人的身上,凉凉的,就像站在空调屋里一般。
小戴走在前面,边走边对身后的岚黛道:“岚姐,你回趟家也挺不容易的,这5个小时的车程啊,我可是一点儿也没有耽搁过,这都可以来回我老家两趟了,不过幸亏路好,也容易找,独门独户的也好,但为什么要将房子修在这山上啊?每日上山下山的,不累吗?而且瞧瞧,这路两边的灌木丛里,就算藏着一两只老虎或狼都不知道啊。”
“据说我家古宅那块地儿,原来是座寺庙来着,当年没逃过“破四旧”之风的摧残,彻底毁了,后来不知祖上哪一代人,在某处购置了一座古宅子,建在了那里,之后蓝家每代人都会选一人来继承。”岚黛看着走在前面小戴,心理暗自讶异这小子那小身子板儿,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这一路也走了十来分钟了,竟一点也没喘,若换成自己,估计早已气喘如牛,迈不开步子了。
“岚姐,你的命真好,虽然地势偏远了点,也还有那么大的基业在,就算今后没钱用了,随便拿一扇门或一张桌子,都能换钱花,这辈子就算不工作,应该也不愁了。”
岚黛听他说自己命好,苦笑道:“我的命还不如你呢!那可是蓝家代代相传的宝贝,我敢如此造次麽?说好听点我是继承者,难听点不就是在有生之年拱卫那座古宅麽?不见得事件好事吧!”说罢,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轻轻拍掉趴在小戴背后的一只毛绒绒的小妖怪,催促道:“戴笠同志,走吧,别耽搁时间了,你还要接人呢!”
“这不走着嘛……”
两人走出了林子,小戴沐浴着烫人的阳光,站在一个小平台上往山下眺望,一脸爽快地道:“哇!这亭子建得真不错,不枉费之前爬得那么辛苦。”
“亭子?”岚黛很惊讶,虽然她的确是看见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但这亭子应该是不存在的,小戴转过头来,笑道:“是啊!瞧瞧平台的样式,以前应该有座亭子。”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还真没看错,以前这里是有个亭子,去我家喝杯茶吧,这太阳太毒了。”
小戴看见前方坐落的一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后,表情有些怪异,“岚姐,你真要回去吗?”
岚黛见侍童站在厚重古朴的木质大门外,毕恭毕敬地向她鞠躬,问:“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你一定要住那的话,我就送到这吧,如果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小戴不知道在惧怕着什么,他将岚黛的行李放到古亭的石板上,便转身慌慌张张地往山下走去。
见他如此急着离开,岚黛也没再挽留,叮嘱了他一声开车注意安全,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为止,一阵凉风从背后吹来,多少缓解了一些徒步跋涉后的倦意和炎炎暑热。
听见身旁传来异响,循声看去,见八九个如家鼠般大的小小人儿,光着膀子,用肩扛着行李箱,喊着口号向前方的古宅走去,边走边尖声喊:“避让!避让!岚大人回来了!岚大人回来了!”
“小侍,你暗中将他平安护送下山,顺便观察一下。”岚黛对身边的侍童说道,侍童拱手向她作了个揖,追赶戴笠去了。
“大笨蛋!”刚入厅堂,一声怒喝便劈头盖脸地迎面向岚黛扑来,吓得小小人儿顿时丢了行李,抱头鼠窜,飞快逃离得无影无踪。
岚黛见银端坐在屋内的八仙桌上,九条尾巴直立着,怒气汹汹地瞪着自己,她仿佛看见一圈狐火萦绕在牠的周围,这家伙明显已经气炸了。
“岚黛你这个笨蛋!白痴!呆子!蠢人!傻子!笨伯!秃子”
“才不是秃子!”岚黛故作一脸无辜地看着牠,小声反驳。
“你迟早会秃,笨秃!”
岚黛撇着嘴,一双杏眼快速地翻了个白眼,她打算无视这只无礼的狐狸,走到方桌前,拎起银旁边的一只瓷茶壶倒水喝。
“喂!笨蛋,你那头和手怎么了?”
“发生了点事情,不碍事,很快就会好的。”她挥了挥右手,一脸云淡风轻。
银一脸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卧在方桌上盯着她道:“我说过吧,违背两界的意愿的事还是少做为妙,会遭祸事的,你还是尽快完成仪式的好,指不准又会出什么事。”
“啊……那个请容我再考虑考虑,我现在很累,让我小睡一会儿。”
“那你回来做什么!”银怒道,岚黛抬起右手搔了搔头,无视掉眼前这只炸毛的狐狸,拖着行李箱,快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一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