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涤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红嫁衣站起来,对她笑的很是灿烂。
“不知姐姐,你可来了。”说罢又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只有她一人便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不知似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吧,乐今上神虽好战,但也会挑时候的。这大喜之日他定不会找焰月大人不痛快。”
言罢,不知还从袖子里掏出昨夜乐今上神交给她的锦盒,放在孟涤手中。
“这东西是乐今上神让我送你的。你看,他还准备了贺礼呢,该放心了吧?”
见孟涤面色缓和了不少,不知又拉着她,往一旁人少处走了走,小声道:“乐今上神说,此物于焰月大人有益。让你在洞房花烛之夜,将此物溶于酒壶之中,令焰月大人服下……定有神奇功效。”
不知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脸红了,但仍是撑着将这话交代完。
其实不知心中挺恼火。这锦盒中之物,她偷偷看过一眼。盒中乃是一颗气味怪异的乌金色药丸……
她从前总说神尊不如她这般了解人间之事,可此时看来,他还是很精通的嘛,只是精通的……是不是太过了。
好歹孟涤年幼无知天真无邪,没产生如不知一般的猥琐想法。反倒开开心心的拉着她,让她看自己的嫁衣。
孟涤这衣裳是出奇的好看,穿在她身上更是合适的不得了。说起来,这世上最好的布料,其一,是天界用流云彩霞织就的七彩霞光云锻,其二,是东海鲛人以蓝鳞与珍珠织就,轻薄如翼的鲛绡。这两种衣料皆极其贵重少见,即便是在天界,也只有品阶高的神仙才能穿用。
可孟涤身上的嫁衣,衣料亦精美无双,即便是人间织造,也不输天界的锦缎,材质起码比她这个小仙官穿得好。
不知摸了爱不释手,便随口问这是出自谁手。
孟涤笑了笑,抬头指了指群鬼之后,那位方才给不知开门的断臂女鬼。
“庆云姐姐生前是百年前东郡国织锦世家的后人,后来东郡国被灭,庆云姐姐家被叛军屠灭,她被叛军抓走,逼迫她为新朝公主制衣,庆云姐姐不愿意,然后……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不知看了看那位一脸笑意盈盈,似是在听旁人故事的断臂姑娘,心中很是佩服。
她师父常说,人生在世,难能可贵的便是一颗初心。即便遭遇逆境,即便身死,即便灰飞,但求初心不改,心有所念。
这位庆云姑娘人都死了,却无恨无怨,唯有对织锦的不舍,是位争气的姑娘。
不知走过去,拍了拍庆云姑娘的肩头道:“我乃司命神君之徒不知,掌管轮回之人命格。他日若到了奈何桥上,便跟那位送汤的孟婆提一句我的名字。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好人家的。”
拥月城是百鬼聚集之所,大家生前家乡不同,婚娶习俗自然也不同,而焰月魔君干脆就不是个人,根本不懂什么习俗。
是以,这婚礼的习俗流程,自然就按照新娘子的家乡风俗来办了。
正殿前的小路上,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豆,听说那是祝愿新婚二人一世思恋之意。
焰月魔君一身红衣,倒是不想往日里那般罩着兜帽,而是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满是伤痕的可怖面容露出来。
其实,这拥月城里大家都不是人,谁也不比谁死相好看,谁又会介意谁不好看呢?
孟涤蒙着大红盖头,手中握着一团红色丝线,在一群女鬼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不知走在女鬼们中间,小心翼翼的扶着孟涤踏在满是红豆格外难行的路上。
此时此刻,似是沾染了孟涤的喜气,她也是满心的幸福。
四下看去,乐今上神正坐在路旁的宴席之中,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望着她们。
人跟魔原来真是可以在一起的,她此时此刻就正参与这这样一场婚礼。
倘若人跟魔都能在一起,她跟神尊又为何不能在一起呢?
不知看着他,看着他的笑容,看着他坐在一堆死相凄惨的鬼魂之中鹤立鸡群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是好笑。
向来高高在上的云宸宫的乐今上神还有今日,而他有今日是为了她。
他向来不吃寻常食物,却为了她吃了几个月的红薯和米粥,他向来不与人同寝,却跟她睡了几个月的冷硬木板床,他向来性子冷淡,却为了她变得温和,还偶尔装作可怜兮兮的磨人,他向来与焰月魔君不和,却为了她坐在死对头的婚宴上……
不知不觉中,不知已扶着孟涤走到了焰月魔君的面前。焰月魔君满是伤疤的脸,竟看着这般的温柔。
他接过孟涤手中的一团红线,扯住一头,将另一头送到孟涤手中。一团红线变成一条红绳,从他的手中,连接到她的手中,以此为牵引,轻轻的拉着她,走过面前难行的道路。
不知松了孟涤的胳膊,站在原处看着他二人深情脉脉的往前走,心里如同注入了一道温水,晃啊晃的快要溢出来。
身后的群鬼往前簇拥着,不知是哪个激动过度的女鬼,一不小心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站在豆子上本就十分的不稳,这么一来更是晃了晃,险些跌在这硌人的豆子上。
之所以说险些,是因为……
她站定了之后,耳朵有些微红的扭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握住她手的乐今。
“小心些,这大喜日子可不要乐极生悲。”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的顺着孟涤与焰月魔君的脚步往前走。不知脑中突然想起,方才那群女鬼同她说过,孟涤家乡的习俗是,跟在新人身后走完这条撒了豆子的路,便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不知垂下头瞪大了眼睛,这应验的也太快了吧!
这次她没傻呆呆的甩开,他似是很满意,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小声问她:“你喜欢这样的婚礼?”
不知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不大喜欢,会摔倒。我……喜欢那种满天飘花瓣的。”
“好,我知道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很是愉悦的笑了。
这场拥月城最为盛大的婚礼一直闹到了深夜。不知坐在酒席中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被大鬼小鬼拉着,倾听他们生前的故事,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跑回乐今上神身边坐下,过多的欣喜与酒令她的脸通红发热,不住的使袖子扇着凉风。
“热了?”乐今上神放下酒杯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温度。
“只是太开心了而已,无妨。小花母亲酿的酒不比咱们天上的差多少,临走我一定得搬几坛回去送给我师父师叔。”她喝了一口冷茶,这才觉得舒服不少。
“我看你酒也没少喝。”乐今抬头瞧瞧天色,眼中一亮,忽然拉着她说:“走,我带你去凉快凉快,顺便去看些好玩的。”
言罢便拽着她离了酒席,大大方方往后殿走去。
后殿她也只进过孟涤的闺房,眼见着乐今拉着她往孟涤闺房对面的书房走,不知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虽是别人家,可他不请自来的进了人家的书房还不关门,就着门外的星月光亮一阵翻找,不知在找些什么。
“神尊,你要找何物啊?”不知站在门口吹着冷风,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没回答她,不一会儿便在书架上一个极其隐蔽之处,找到了他所找的东西。
不知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老旧的画轴。
乐今将画轴展开,放在书案之上。月光洒在书案上,照亮了画轴上的人。
画轴上是一名女子,那女子瞧着只有凡人十六七岁大小的模样,上身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而腰部以下竟然是条湖蓝色的龙尾巴。
人身龙尾?
不知感觉很是奇怪,凑近了去看,又发现那龙尾又似乎不完全像龙尾,更有些像鱼尾,尾鳍又长又宽五彩缤纷的很是少见。
“真的是她……”他皱着眉头,将画轴收起来,看向她时,已换上了一脸轻松的表情。
“走吧,我说的好玩的并不是这个,再晚一点可就看不到了。”说完又拉着她出了书房,往后面的婚房那头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