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里的嘲讽与冷漠,显而易见。
郎若自觉心中愧疚,她身上的刺,一下子就收了起来。垂下头,她不再说话,默默地口一口地喝茶。云儿来了之后,郎若的一切变化,尽被慕容子钰收在眼底。他的脸上挂起那副,我都明白我都理解的标准和事佬模样。
云儿就猜到,郎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和自己嬉闹调笑。不知为何,看到她那副怂样,云儿心中没有报复的快感,有的只是略略的心疼与苦涩。这还是当初一个人来清风穴的郎若么,还是那个敢带自己下山的阴阳师么?为何她如今会变成这样,听说她一无所有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害的自己一无所有,如今她终究遭了报应,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
明明云儿心中在高兴,可眼中却不知何时盈了泪花。眨巴了眸子,她别过头去,不愿再看郎若。
慕容子钰见场面快要受不住了,这个时候他便做起了和事佬,企图想要转移话题。他走到云儿身前,讪讪地笑曰“云儿啊,你这不通报,突然来见本王,所谓何事啊?这般着急,莫不是你又与紫嫣起了冲突?你也是,紫嫣她性子急、脾气不好,你是让让她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说”
偏首,瞥了一眼郎若,她冷眸看向慕容子钰,二话不说直接打断了慕容子钰的话“殿下不必再多说了,云儿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殿下要迎接贵客,特来看看殿下的贵客是有多尊贵,竟然让人家在门口久等多时。”
最后一句话像是故意说与郎若听,又像是故意在郎若面前挑明:慕容子钰是故意让她在门口等着的,还让一个小狗妖冷冷清清地接她。云儿故意这样说,就是想挑拨郎若与慕容子钰,她见不得慕容子钰待她真如客人。她嘴上未说,其实心中藏着希冀,她多么希望郎若能跳起来,猝不及防地给慕容子钰一招。
这样才是她郎若,才是大秦曾近最骄傲的阴阳师,应该有的样子。
如今这个,哪里是她曾近仰慕的郎草祐,根本就是活在无端的愧疚中无法自拔,还没什么用的小女子!
云儿恨不得大声地质问她,她是不是郎若,她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蜷缩在阴影里的孤魂。
慕容子钰会然一笑,他双手环胸,与云儿一同看向了郎若。这个问题他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为郎若准备的,郎若不能再逃避了。
郎若微微抬头,她慢慢转过头,看向了云儿。云儿目光中的痛惜,刺痛了郎若心中深藏的自尊。两界大战过后,她仿佛再也不知道,她曾近引以为傲的是什么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然一无所有了。包括她的自信,她的骄傲,她的自负,她身上曾近那让人着迷的,都随着阴兵千魂的消失而消散了。
垂眸,低头,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云儿。她脚下的每一步,走着都十分地举步维艰。站在了云儿面前,她猛地朝着云儿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猝不及防,震惊了云儿与一旁的慕容子钰。六界都知晓,郎若跪天跪地跪父母,此外,从来不对任何人行礼。如今她竟然对云儿鞠躬,真是不可思议!
再抬首,郎若眼中泛起泪光。扯出难堪的笑容,她根本不愿意想,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如今的郎若,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平白无奇的小鬼差。
努力眨了眨眼,不让泪坠落,她笑了。这笑容,让云儿看得心疼。
“对不起,这句话,我一直再说。从前是郎草祐对你说,今日,是我郎若,对你说。对不起,云儿。那日,我应该拦下你的。那日,我不应该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哽咽,她说不下去,那是她永远的遗憾。摇了摇头,抬眸,迎来云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云儿悄悄缩回了手,震惊中的慕容子钰和垂首的郎若,都不曾看见,云儿那只藏在袖中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因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大口地喘着气。腥红的眸子充满了血丝,她像是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小兽,终于撕破了对自由的束缚。
竖起食指指着郎若,她眼中的,是心寒,是失望。
“你,你,为何要这样。当初,是我,是我求你开的血玉玲珑,也是我,是我一厢情愿要救我哥哥。这一切,与你没有半点的关系。你为何要将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没错,当初是你承诺殿下,带我下山,找到哥哥。你是没有照顾好我,那不是因为你做错了,是因为你骗了我。你没有告诉我,你是郎若,不是郎草祐。
带我下山的,是郎草祐啊,我仰慕的郎公子!为何要这样,郎若。我不愿听你说这些,你这个骗子。你如今跑到这里来,说这些还做什么。你就永生永世地活在愧疚中好了,反正,这也是你自作自受的。郎若,我恨你,我恨你!你别奢望我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是你,就是你,害的我一无所有。”她在嘶吼中落下泪来。
郎若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她没有哥哥,如今,连公子都没有了。
云儿慢慢放下了指着郎若的手,她用手背,轻轻擦拭着泪珠。摇晃着肩膀,她忽地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郎若,我要你记得,我白梓落落下的每一滴泪,都是因为你。你令我哭尽了,这一生我要哭的泪水。你这个骗子,我要你抱着愧疚去死。哈哈哈”
云儿的情绪十分不稳定,时而大哭时而大笑。郎若也不敢上前安抚她,只得站在那边心疼地看着她这般胡闹。郎若不晓,慕容子钰是知道的,云儿这是又犯病了。刚刚她所有的话,都是她说得病话。悄然上前,一个挥袖,云儿便倒在了慕容子钰的怀中。
郎若上前,她不知云儿怎会这样,她很担心她。
慕容子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云儿没事,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搂着云儿,慕容子钰走到了门口,他唤来了下人,送云儿回卧房休息。
再转身,迎面而来的,便是郎若那写满担忧的一张脸。
慕容子钰暗自觉着好笑,曾骄傲如天一般的郎若,今日竟会为了一个小小女子,做出这一些些不可思议之事来。
绕过郎若,慕容子钰径自走了过去,一脸了然地坐了下来。
郎若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须臾,叹了一口她便转身亦然也坐了下来。
像是故意的,慕容子钰眼中藏着危险“你怎么了?”
轻呵,她斜眼,不用偏首就能看到,慕容子钰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伸手,提起茶盏,猛地喝了一大口茶水。郎若真希望,自己嘴里喝的,不是茶水,而真的是天界的琼浆欲酿。
见她不接话,慕容子钰自觉自己有些过分。在她被揭开的伤疤上,洒了盐巴。讪讪地捧起茶盏喝茶,努力地想要转移话题,他知道,郎若日后定然会公报私仇。
“你刚刚话还没说完,你想要什么呀?”
收拾了一下心情,郎若放下茶盏,眺望远方,她淡笑“我要,你帮我,重振郎氏一族。”
刚喝到嘴里的茶,在听到她这句话的这一刻,猛地被喷了出来“什么!”
料到他会是这般样子,郎若也不着急,一双精锐的眸子看向他。捕捉到她的目光,慕容子钰便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慕容子钰不由得双手环胸,这件事不是什么小事,自己可以随随便便就答应郎若。郎氏一族曾今在大秦的地位,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整个族都覆灭了!如今想要重振,那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
没有急着逼迫慕容子钰下决定,郎若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茶,她知道,他需要时间考虑。
再看朗若,慕容子钰不明白,为何她如此淡然。难道她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答应她的要求?就为了这么一点小调料粉,她竟会有如此大的信心,看样子她是有备而来。
“倘若我不见你,你又当如何?郎若,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就这么一小瓶东西,凭什么值得我妖帝三皇子,为你奔波,为你卖命?你把我手底下的人,搞成如今这幅样子,我可还没和你算账呢。如今你倒是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来来来,你倒是个我一个理由,本王凭什么要帮你呢。”一脸玩味地看着郎若,慕容子钰很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事实上他一直都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眸子里闪过一缕精光,她昂起头,鲜红的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因为,你,需要啊。”
一时哑然,她的理由怎么会如此奇怪,这算什么理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这样就想说服自己出钱又出力,她还真当自己是冤大头。
轻呵,慕容子钰不打算接话,看她是如何求自己,帮她的。
郎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开口,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她朝着慕容子钰拱手“三皇子不妨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郎若刚才的那句话。既然来了,郎若大可以在清风穴小住几日,等三皇子想好了再说。这几日,我正好见见闫巳,许久不见,罗修有些话托我带给他。”
突然就要住下来,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慕容子钰只觉莫名其妙“你”
待郎若转身,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郎若身子一顿,翘起嘴角,她跨出了门槛。(未完待续)